两个书办目送谢尚离开后又各自看了一回手上的自辩。其中一个书办忽然跟另一个笑道:“老姚,我若是谢状元也必是要买五套老挝红酸枝!”
然后给老婆和三个儿子一人一套。可怜他爹娘都不在了,不然也给一套。
“醒醒吧,老张!”老姚一针见血道:“就你家那屁股不转弯的地方,老挝红酸枝的家什有钱买也没地方摆!”
“我这不是打比方吗?”老张闻言也不生气,笑道:“咱们虽说没钱,但做白日梦又不用花钱!”
“出息!”
老姚嘴里不屑,心里却不免悄悄代入一回。
等醒悟过来老姚又觉得好笑——多大年岁的人了,还跟年轻时一样净想美事。
“也不知这位谢大人前世怎么修的,”老姚自嘲笑道:“这辈子如此好命”
“弱冠之年就功成名就不说,连家里挖口井都能挖出泉来!咱们当差这些年,见过的大人物也算不少,似这样顺风顺水的还真是没有!”
“只能说是命啊!”老张摇头道:“人人都说字如其人,你看谢状元这几个字写的,啧啧,不愧是状元榜首,活该咱们就只能做一辈子书办!”
“老姚,先谢状元出一本《四书文理纲要》,读过的人都说有融汇贯通之感。现我看他这字也写的漂亮。他这个年岁有这份笔力委实难得——是不是他练字也有啥诀窍?”
“有肯定是有的,”老姚看着手里谢尚的签名道:“但出不出书,出又是什么时候出就不知道了?”
“能出为什么不出?”老张讶异:“他名声在外,一本《四书文理纲要》卖这么多钱,正应该趁热打铁!”
“银子再多花不出去有什么用?”老姚反问:“谢状元年轻热血,正是信奉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时刻。”
“但等他发现一花钱就被弹劾,还会由着性子花吗?”
能中状元的原就比一般人自律,而谢状元本身又特别顾家,必不会让家人为他担心。
“挣的钱花不出去,书卖得再好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把这诀窍留在手里,将来密传给子孙。可比直接留银子招人眼红的好!”
老张一听也是,叹口气道:“唉——难得一个愿意出书教人真本事的,若是因为弹劾而不出了,岂不是可惜?”
“谁说不是呢?但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咱们还是赶紧把这自辩交上去吧!”推荐阅读//v.///
谢尚可不知两个书办对他的议论,他心里装着媳妇送他出门时不及平日明艳的笑脸。他得赶紧家去教媳妇放心。
出门看到守在门口的显荣谢尚吩咐:“回家!”
显荣闻言一愣,提醒道:“老爷,您不去翰林院销假吗?”
虽说请了假,但这种假自然是越早销越好!
太太在家挂心,打发人回禀一声也就是了。
谢尚知道显荣的意思,微一沉吟依旧坚持道:“先回家换套衣裳,翰林院午后再去!”
他媳妇胆小,现不知道在家怎么担惊呢,他得回去瞧瞧!
谢尚在都察院自辩的时候红枣在家心里着实不安——家天下的封建社会,一句话说错就可能付出生命代价。
红枣两辈子都没似今儿这样恐惧过,偏当着丫头,红枣还得面上不显。
一腔焦虑无处可发,从不求神拜佛地红枣去佛堂燃了三根香,学她婆云氏的样子拿了本《金刚经》来念,然后又拿了一个木鱼来敲。
俗话说“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步步歇”。先前红枣看她婆敲木鱼念经挺容易,没想轮到自己却是手忙嘴乱——不是嘴巴念错,就是手上敲乱,总之念敲不出她婆的节奏感。
红枣念经原是想求定,谁知却是越念越心浮气躁。红枣眼见势头不对,干脆地弃了木鱼,只捧了经书大声朗读——不能唱、不能吼,就只能读了!
如此念完一整本,红枣这心才算有了着落。
眼见此法可取,红枣又读了一遍……
金菊来回说谢尚回来的时候,红枣已然在念第三遍。
“老爷回来了?”
红枣闻言大喜,立刻抛下了经书,飞跑出屋,直到迎面看见谢尚方才收住脚,深呼吸调整气息望着谢尚笑——回来就好!
谢尚上前握住红枣的手,心里发软:他就知道红枣在家焦心他。
感受到谢尚的体温,红枣反应过来笑问道:“老爷在家午饭?”
谢尚点点头,红枣转身吩咐丫头:“告诉碧苔,午饭依旧上黄金鱼翅。”
既然在家,红枣必是要满足谢尚的食欲。何况谢尚现还摊上了事。
午饭菜都是隔天就安排好的。谢尚闻言一愣,转即明白红枣必是做了去都察院给他送饭的准备。
不得不说谢尚有一刻的懊悔——虽说他做得不算错,但到底叫媳妇担惊受怕了。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谢尚进屋后未及换衣便剪了一朵粉色牡丹花型的雾照簪到红枣发鬓,检讨道:“早起走得急,连花都忘了替你簪!”
红枣也全然忘了这个茬,轻笑道:“现在也来得及!”
谢尚抬手替红枣理了理发髻,心底悄言道:今后不会了!
看到谢尚回来,元维点点头:“回来就好!”
谢尚犹豫问道:“师傅,这自辩过后会是怎样?”
元维言简意赅道:“和弹劾一样,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谢尚心说现才是九月,离过年还有三个月,他岂不是要等很久才能放心。
怪不得他爹跟他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