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刚从地里回来,李满囤又一次被李高地叫到了堂屋。堂屋的桌上推着八吊钱,李高地坐在钱后,李满仓、李满园、坐在两边,于氏却是不在。于是,李满囤明白了,他后娘的气还没顺过来。“满囤啊,”李高地把钱推给长子:“这钱,你收着。”“先家里盖房,就是你和你二弟跑的腿。”“这建房,该买啥,咋买,你都知道。”“建房事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即让你二弟给你跑腿。”“现,你三弟也大了。你让他也跟你后面好好学学。”“爹,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就在家替你看着吧。”建房是件大事。很多庄户人究其一生,都没建过房。建房不容易,所需的砖、瓦、沙、石都得自己去跑,去拉––这世界可没买宝网、都西商城可以网购,也不支持快递送货上门。倘若再算上自备木料,仅一桩材料准备,就得一年半载。所以,村里建房,从来都是父子齐上阵,族人来帮忙。李满囤早知道他爹和他兄弟会帮他建房:即便分了家,他们还是父子兄弟。他只没想到他爹会跟他服老,说自己年纪大了,在他面前露出老态。一想到未来有一天,他爹也会不在,李满囤不觉悲从中来––李满囤虽不似红枣,能用“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来文艺的表述自己的情感,但万法归一,他眷念父母心,却是一样的。李满囤再一次后悔自己先前的纠结。“爹,”李满囤深吸一口气后,方说:“我想买地。”“买旱地那头的山地。”买地还是山地李高地一愣:“咋了你盖房的木头不够”李高地知道李满囤地里长了不少果树––那树苗,还是他给移的呢。“那就到我地里砍去。只要留两棵,给我和你娘做寿材,就成。”横竖这地在他身后得还回去,所以,给儿子,李高地没啥舍不得。“不是,”李满囤想想自己地里的木头,觉得还真不定够,遂又改口道“是,也不是。”“我地里的木头,确实不大够建房。”“但我买地,不是为了木头。”“我是要种,种生姜。”“什么,你要种生姜”李高地声音高了起来,他刚想拿于氏多年来的失败来打破儿子的白日梦,但因看到儿子坚定的表情,而改了口。“难道,你种出来了”李高地试探的问。“去岁,红枣,拿她奶丢的姜,种到了地里。”李满囤不傻,他选能说的说:“结果,立冬前收了有十来斤。”“今春,我拿这十来斤姜,做种。”“现在看,好像长得还不错。”李高地素知长子品性,耳听他说不错,那便即就是不离十了。不过还是得眼见为实,李高地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按着桌子站起来说:“种哪里了快给我瞧瞧。”手掌压到铜钱,李高地把钱捧给长子道:“这钱,你先去收好。”“回头,你领我去瞧瞧。”李满囤依言回屋,将钱交给了王氏:“这钱,你收着。”“其中五吊,是爹给咱们的家底,你和咱们的钱搁到一处。”“剩下的三吊,盖房用。你单独放。这样,我用起来才心里有数。”嘱咐完,李满囤便出了房,王氏则依言收拾。房里的炕头上叠放着两只油漆斑驳,一看就知道有了年头的樟木箱。这樟木箱还是李满囤亲娘当年的陪嫁。王氏进门,可没有樟木箱。她的全部家当就是身上的一套新衣、脚上的一双布鞋、手提的一个包袱,里面只两件换洗衣裳,以及头上插着的三根木簪子。王氏从炕洞里摸出钥匙,开了箱子,把五吊钱收了进去。而剩余的三吊钱,则用布一卷,和钥匙一起塞进了炕洞。转回身,王氏看到坐在板凳上目不转睛瞧着自己的红枣,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看好了吗看好了,跟娘一起出门。”时隔十三年,再次踏进李满囤的林地,李高地再寻不出记忆中的一丝映像––整个林地充满了和河岸一样的野花,五颜六色,香气扑鼻。难道,那河岸上疯长的野花,其实就是姜。李高地寻思。不对,李高地摇头,那花,村里孩子经常拔去玩,若是姜,没道理,至今还没人知道。蹲下身,李高地仔细观察,鼻尖的花香越发浓郁––这味道,李高地突地挣大了眼睛,伸手拨开花下密集的枝叶,然后便即就看到茎底泥面上冒头的生姜。“爹,”李满仓激动地说:“真是姜。”是姜李高地点头肯定,然后问满囤:“这地,你估摸,能收多少”“去岁,红枣栽在这棵树下,这么大”李满囤比划:“收了十斤出头。”“这么一小块地,十斤”李高地真的吃惊了:“你确定”“这都要赶上红薯了”“是。”李满囤点头:“当初,红枣,不懂事。”“栽着玩。过后就忘了。”“今年我种,我照爹教的法子,做了施肥对比。”“现瞧着,这片施的肥,长得最好”到底是三十年的庄稼把式,李满囤种姜,自不会似红枣那样的佛系––红枣所有的的种姜知识都来自前世她跟风朋友圈团购的“懒人首选,生姜盆栽,美观实用,辟秽去浊,增宅运,旺桃花,99元材料包,包邮送教程一个月爆盆。你可以尝试亲手种一盆”。李满囤施肥除草,浇水灭虫,甚至还做了对比实验。所以,今年林地里生姜的长势远非去年所能比。“所以,”李满囤实事求是地说:“今年,这块地,我估摸着能收六百斤。”六百斤,李高地头嗡的一下,为这天下砸下来的馅饼砸得头晕眼花––六百斤,一斤二十文,这便即就是一万两千文,十二吊钱。不,不,李高地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二十文是卖的价钱,收的价钱会便宜,但再便宜,也得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