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简垂首站立, 顾国公一动不动盯着他。
书房内极其寂静,仅有轻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父子二人竟就这么站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
顾风简:“”
要不是宋初昭跟他说过顾国公“对他深怀愧疚,只是不善言辞。”, 他一定已经拂袖离去了。
这是做什么让他罚站吗
时间悄悄而去, 顾国公似乎发觉自己失态, 用力咳嗽了一声, 然后弯腰装模作样地去摸桌上堆叠的公文。
顾风简抬起头,再次等着对方发言。岂料顾国公又闭嘴了, 仿佛刚才的咳嗽真的只是一时喉咙发痒而已。
顾风简:“”
他真的要走了。
在顾风简的脚步开始蠢蠢欲动时,顾国公动作停了下, 然后放开双手,重新坐正。那一脸正气的表情,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他刚发现自己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
顾国公朝旁边指去:“嗯,坐, 坐这边来。”
顾风简:“”可真是一位人才。
顾风简现在就想知道顾国公究竟要做些什么, 提了下衣摆,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顾国公看着他紧抿的唇角与冷峻的表情, 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先前顾风简对他的态度已经明显软化,与他说话时, 也能温和交流, 甚至偶尔还会对他笑上一笑。那段时日, 他高兴得无以复加,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夜里与夫人谈话,聊到此处,便是无比动容。
可是今日,五郎又变得冷硬起来。那眼神,那动作,让他回忆起了数月之前的恐惧。
顾国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心下忐忑又不安。
顾风简又等了片刻,终于忍无可忍,问道:“父亲叫我来,究竟有何事”
顾国公只能没事找事。他的目光在桌上游走了一圈,而后按住一本册子,说:“御史公叫我转托给你的公文。你先看一看吧。”
顾国公的表情十分阴沉,眉头紧紧皱着,犹黑云压顶,语气也很生硬。与顾风简记忆里没有任何不同。
他实在想不出来,这样的表情除了“败兴”与“抗拒”,还能代表什么。
顾风简忍着心头不适,伸手接过,拿在手里翻阅了一遍。
书册里面记录了一桩案子,人物的名字已经隐去,或许是真的,也或许只是杜撰。御史公将它简略描写出来,在后面提问,该如何处置。
这应当是为了考核他能力而出的问题。内容也与御史台平日的公务有关。
顾国公一直用余光窥觑着他,发现儿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五脏六腑都开始震颤。
发生了什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顾风简合上书册,问道:“父亲这是何意”
顾国公脸色紧绷:“你自己拿主意即可。我不会逼迫你。”
听语气好像不大情愿。
顾风简现下十分矛盾。因为宋初昭的保证,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在他脑海中不断对拼,让他无法对顾国公进行准确的判断。理智也在拉扯中逐渐丧失,最后汇聚成大大的“搞什么”三个字,在他嘴边盘旋。
顾风简把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捏住书册递还回去,说:“我自己找御史公细聊吧。”
他单手伸过去的时候,袖子往下滑落,露出了他的手背和一小节手腕以及上面明显的红痕。
顾国公先前不敢正大光明地看他,这回瞧得仔细了,一看见他的伤,顿时眼睛发红,站了起来。“你的手怎么了你与人打架了”
顾风简手上的划痕,是在山林里,为了绕近路,从枯枝间穿行而伤到的。他身上没有带刀,那些枯草或树枝又长得很繁茂,他心里着急,没有多想,直接用手去挥,就这样了。
手上沾着泥的时候,这些伤还不明显,洗干净才发现,红痕错落密布,看着有点可怖。尤其是到了现在,伤口的颜色加深,变得更加明显。
其实并不多疼。
顾国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对外面喊道:“刘管事去拿两瓶伤药来”
顾风简想将手抽回来:“这没什么。我已经上过药了。”
顾国公紧紧抓着不放,眼神凶悍地盯着他,满身杀气都放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能伤成这样你平日最爱惜自己的手,怎么会叫自己受伤”
顾风简重重呼了口气:“我说了没什么,是我自己情急之下弄伤的。”
顾国公:“你今日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你无故为何要去危险的地方是不是别人逼你”
顾风简声音重起来:“我说了是我自己若是打斗,哪能出现这样的伤”
顾风简用力往回一抽,顾国公怕弄疼他,赶紧松开手。顾风简动作一大,袖口翻飞,放在袖子里的黄符小包就那么滑了出来。
二人视线跟着转移过去。
顾国公看清那道黄符,本就暗沉的脸色更是褪成死白。他身形猛地摇晃了下,似是不能接受,而后如风雨爆发,满腔怒意沸腾起来,咆哮道:“谁谁给你的东西那个人又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何居心是谁”
顾夫人担心他父子二人谈话会吵起来,毕竟顾国公那脾气,真是一言难尽。二人之间的嫌隙还未消除干净,可不要再增添新的误解。
她端了盆点心,特意在这时候送过去,想找个借口留下,好为他二人打打圆场。岂料,她才刚走到回廊的位置,就听见了顾国公勃然大怒的吼声。
顾夫人一听便觉不妙,粗暴地把糕点塞进旁边侍女的怀里,快步冲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