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爬到附近一处高地,眼前一幕惨状,让第一次目睹的金泽滔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公安大楼四周附楼就象遭到强暴撕破的裙子,再被狠狠地踩上一脚,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废墟瓦砾,足有四至五层高的附楼,目击现场堆积的废墟层高不会超过二层。
昏暗的灯光下,整个工地孤零零,光秃秃地在中间立着尚未完工的中央楼体,显得那样的凄凉和悲伤。
难怪市委要求停止现场施救,地委也表示同意,血肉之躯在这样结构性坍塌的废墟下,生还的可能性比塌楼的概率还要少。
金泽滔目光飘忽,他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或者注视哪个方位。
望着满目疮痍的现场,嗅着飘荡在废墟上空依稀可闻的血腥味,京城饭店大堂里产生的种种政治上的计较,在此刻,全化为乌有。
他只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不是如柳立海话里话外暗示的,既然市委都这么定了,地委也点头了,金市长你就顺流而下,免得给自己找不自在,回家睡个安稳觉,明天再坐下来商量着怎么办吧。
这个事情若真要翻过来,得罪的怕不是一人两人,那是市委和地区一大片人,惹不起啊,再说,你看现场这副惨状,还能搜罗出活人吗?
金泽滔紧绷着脸,咬牙说:“有没有被压埋在废墟下工人的准确数据和具体姓名?这些工人的家属有没有通知?市里是怎样安置这些遇难工人家属?还有,工人被掩埋准确方位能不能确定?”
金泽滔连续追问了四个问题,柳立海指着施工现场不远处的工棚,工棚仍然亮着灯火,偶尔从工棚里传出几声低嚎声,但迅即被人制止。
金泽滔大步走向工棚,柳立海在后面低声说:“据施工方说,至少有十四人被埋在废墟下,大多数工人家属平时就住在工地,部分家属市委意见等现场清理后再通知,至于工人被埋方位,大致可以确定。”
至少十四人?金泽滔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事故可以定性为重大安全事故,按规定,死亡十人以上的重大安全事故,必须在第一时间层层上报,直至国务院。
遇难者家属被集中在一个大工棚里居住,其余工人居住的工棚门前都有人巡视,市委还真准备要严防死守捂盖子。
在现在资讯落后的环境下,对普通民众来说,事实真相往往掩藏在谣言里得悉,但问题,这种事情瞒谁也瞒不过上级党委政府。
消息都传递到京城,方省长也已经获悉,这事情能捂得住吗?
金泽滔骇然回头,柳立海低头说:“市委向省委汇报的是伤亡人数三至五人。”
金泽滔面色苍白,一把推开工棚大门,只见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虎视眈眈地看守着一群披头散发,神情麻木的妇孺老人,偶尔有人哭泣的声音大点,就有人大声喝斥。
公安干警,很少有人不认识金泽滔的,大半夜的,金市长不是在京城参加全国劳模大会吗?今晚还听说上中央台新闻联播了,现在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这些公安干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工棚内的妇孺老人却一眼认出了南门大名鼎鼎的好人金市长,齐齐伏地恸哭:“金市长,大好人哪,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对政府来说,楼塌了,可对我们家老少来说,那是天都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