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被长缨一推,浪湖刀已然出手。
欧阳岳千钧一发之际,腾手抓住乔烈的腰带,往后一扯。
就在这一当儿,浪湖刀已到。
无声无息。
无影无形。
缓缓地、慢慢地,切开“毒蜘蛛”的金丝软鞭,切开他嘴里吐出的剑尖。
“毒蜘蛛”的眼睛这辈子从没睁开到眼前这个程度过。此刻他却睁圆了双眼,看着眼前这柄枯木一般的刀,是的,就在眼前,他看得很仔细。
这柄刀犹如一位温文儒雅的庖丁、粉墨精致的戏子、嬉皮笑脸的无赖,与天齐寿的帝王。喑哑无言的背后,雷霆万钧,神鬼共吟!
欧阳岳抱住了凌空跌下的乔烈,竟然忘了松开。
长缨轻咬着嘴唇,似已痴迷。
“毒蜘蛛”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北已抱着浪湖刀微笑着立于他面前。他内心颤抖着,努力抬起眼皮。
这一刀,锥心刺肺,夺魂摄魄。哪怕他出手仅是为了救人。
可在“毒蜘蛛”的眼里,这一刀,已劈开了九幽的阴霾,忘川的河水。
顾北就这样站着,衣袂飘飘,笑意浅浅。却脚踩大地,头顶苍穹。“毒蜘蛛”软软地俯首跪于顾北脚下,惶恐地颤声说道:“草民今生再不踏足中原半步,还望恩准!”
顾北只“嗯”了一声。
他便仓皇而逃。
这是天子的礼遇,这是帝王的雄伟。顾北莫名地收入囊中,并未觉得不安,只是望着“毒蜘蛛”离去的方向,缓缓摇了摇头,走到长缨面前,搂住她的肩膀。
欧阳岳这才松开乔烈,横扫了一眼爱徒,二人“扑通”一声跪于顾北长缨面前,欧阳岳说道:“顾公子武功盖世,笑傲天下,实乃长缨帮至尊荣耀,今后我等全听公子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欧阳伯伯,你这是......”顾北腼腆地笑了笑,上前扶起欧阳岳和乔烈,“大哥,这又何必,适才我见大哥身处险境,一时愣住了神,还是缨儿让我出手的呢!”
乔烈按住顾北的肩膀,开地说道:“二弟,大哥我佩服啊,想不到那‘毒蜘蛛’身手如此不凡,是我轻敌了啊!”
长缨也笑了:“乔大哥本来想在我们面前卖弄卖弄,没曾想差点丢了性命!”长缨一语中的,说得乔烈面色一红,当即说道:“唉,看来我还得向二弟多学学了,这把年纪,竟这般沉不住气!”
顾北拉起欧阳岳的手说道:“江湖中看来对锦囊趋之若鹜的人不在少数,我想同缨儿离开京城去趟花都,一来瞧瞧胡有珍,打探一下有无解药的消息,二来看看陈元帅一家老小究竟去了何方。还望欧阳伯伯和乔大哥保重,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顾北并非有心离开京城,他更愿意留下来,因为沈公公口里,一定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他有着很大的关联。可他不能留下来。如若他和长缨留在京城,欧阳伯伯和乔大哥一定将整顿长缨帮风气的事,毫不客气地推给自己。他知道这些事,欧阳岳处理起来,要比他更加得心应手。
既然沈公公已经入宫,那自己还不如去寻陈明海,陈明海的嘴,一定比沈东的更容易撬开。顾北的潜意识里,锦囊和这个秘密,早已融为一体。
长缨爱恋地看了一眼顾北,柔声说道:“夫君,京城太冷了,我还是比较喜欢花都......欧阳伯伯,帮里的事就有劳你了,我和我夫君说不定哪天就又回来了呢。”
公主发话,欧阳岳便不多说,点了点头:“公主,你放心就是!我和烈儿一定不负众望!”
乔烈有些为难,说道:“二弟,你我还没正儿八经的喝上一顿酒,这就要分开了?”
“我会很快再来的,大哥,太子那里,还得让你多盯着些。还有,常去看看柄文......眼下我心中有太多的疑虑尚未解开,须得尽快找到陈元帅一问究竟。”
乔烈与顾北相拥,在他耳边说道:“我一定会鼎力支持你,就算你真找到锦囊,我也一定要和你一起长生不老!哈哈哈哈哈......”
笑罢,用力拍了拍顾北的肩膀说道:“二弟,你一定要长生不老,我在京城等你!”
乔烈本不善言辞,他只想自己能愉快地说出些什么,叫顾北务必保重。江湖风急,何况他已在风口浪尖。
顾北会意地拥抱了他。
欠下的酒,就等它再烈些吧!
告别了欧阳岳和乔烈,顾北与长缨坐在一辆极其宽敞而又舒适的马车内,马车的方向是花都。那个美酒美人相伴的不夜城,也是北国的江湖中,安宁与狂乱并存的嗜血城。
马车内,美人天下无双,美酒沁人心脾。
酒是长相思,花是红蔷薇。
自然一路飘香,路人驻足。
这般良辰,长缨却无心消受,因为,夕阳的余晖下,数十辆马车疾驰而来,刻意与自己这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近距离,紧紧相随。
长缨没有叫醒顾北,她望了一眼顾北熟睡着的恬淡的面庞,低头轻轻一吻,复又微微撩开围帘。
这些马车都极为精致,连赶车的都是锦衣华服。
长缨瞧不出他们的来路,便吩咐车夫,到前面寻间客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