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抹黛蓝色,被初升的金黄驱散,清亮的光渐渐明晰起来。黑沉夜色终于过去,又迎来新的一天。
值此天刚蒙蒙亮,温县府衙后堂,袁绍已在大铜镜前梳洗完毕。一身细软干爽的贴身白布衣裤,使他感觉觉得分外舒适。
喝下一碗鲜美的肉羹,他轻轻咳嗽一声,侍卫便捧进了车骑将军的全副装束。
那是一身用上好精铁特殊打制的甲胄,薄软贴身而又极为坚挺,甲叶摩擦时便发出清亮的振音。
还有一顶青铜打制的上将头盔,一尺长的盔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径直五寸的两只护耳弧度精美,耳刺光滑异常。
再就是一件等身制作的丝质大红披风,一经上身,光洁垂平,脖颈下的披风扣便大放光华——那是两颗价值不菲的大珠,却被他用来当作了装饰。
穿戴完毕,铜镜中便出现了一个威严华丽,且极有气度的车骑将军形象。
袁绍稍事打量了一下自己,满意地摘下剑架上的金鞘长剑,低声威严地问道:“众人皆入座了否?”
“回将军,皆已在恭候。”
“嗯......”袁绍又点点头:今日是商议讨董战略的日子,他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世人皆以为他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身世显赫,却没有多少人知他走到这一步,费了多少心血,受了几多屈辱。
他的母亲乃袁家的婢使,使得庶出的他,在袁氏家族中地位卑贱,受尽兄弟的淡漠和嘲讽!
幸得父亲袁逢喜爱于他,将他过继给已死无子的伯父袁成,成为袁家名义上的长子长孙,才改变了庶出的身份。
这样的遭遇,使得他自小便奋发读书,谨礼慎言,期望日后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为达到这个目的,二十二岁时他母亲亡故,他恪守孝道,辞官服丧三年。
服毕之后,又为父亲补服三年——正当风华正茂的他,却隐忍在祖籍汝阳整整服丧六年,不为世人所知!
然而,如此苦心孤诣打造声望德行,根本没什么卵用。
他的叔父袁隗执掌袁氏后,不喜他的出身,反而偏爱那个整日田猎游乐、奢靡无度的袁术。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世界多么残酷,人只能靠自己。
自此之后他便徙居雒阳,暗中开始培养死士,结交张邈、何颙、许攸等党人,还多次与之商议对策,助党人避难,费尽心机培养势力。
这期间,他看出汉室如何昏聩不堪,行将就木。一个庞大而雄伟的目标在心头萌发,令他想起都不禁兴奋颤栗。
恰好那时黄巾乱起,河南尹何进被任命为大将军,闻他名声,辟召于他,使得他终于看到了崛起的时机。
第一眼看到那位敦厚淳良的何进时,他便知道自己的野望,就需建立在这屠户身上。
此后,他在何进的赏识下青云直上,先后担任担任侍御史、虎贲中郎将、中军校尉,掌管西园一军,暗中建立起一个政治利益集团,一步步向着自己的野望迈进。
最后当外戚何瑾与宦官的争斗白热化时,他也得到了出手的机会,蛊惑何进召四方猛将和英雄豪杰进京,诛杀十常侍!
只要此事达成,便可实现士人百年来的梦想,成为士族中的第一人。往后只要再一脚踢开何进,效法伊尹和霍光,足以成为大汉的中兴辅弼之臣,名留青史!
可万万没想到,几番暗中筹划,何进却枉死宫中。随即他全力补救,没想到还是被亲手召来的董卓反噬了!
西北虎狼先一步劫了皇驾不说,还迅速夺取了丁原和何进、何苗的部曲,掌控整个雒军权,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甘和愤怒之下,他备受煎熬。
然而,随后他又看出自命不凡百年的士人集团,根本不愿屈服一介西北武夫的统治。同时大汉已穷途末路,火德难兴,自己何必还要效法伊尹和霍光,何不另起炉灶!
于是他再度谋划,暗中在雒阳布下一盘大棋。
自己则借董卓逼迫天子禅位一事,大义凛然反对,悬节于上东门,而奔冀州......直至今日大举义旗,卷土重来!
一路想着这些,袁绍情难自抑:只要自己此番杀过孟津,再现当年武王伐纣盛举,再也不必顾虑汉室什么汉室正统。
踌躇满志。
到了府堂后,众文谋武将轰然起身行礼,更使得他感受到那光辉耀眼的日子,已近在咫尺。
尤其,谋士逢纪还兴奋开口言道:“主公,属下已经成功劝诱匈奴单于於夫罗,加入我等义军,共讨贼臣董卓!”
“主公,属下这里也有好消息。”
逢纪话音落下,郭图也开口了:“原西园军假司马张杨于并州募兵三千余人,属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令其甘愿率兵襄助!”
“公则、元图真乃吾左膀右臂!”袁绍闻言,不由得仰天大笑:“得此二人引兵襄助,讨董大业何愁不成!”
言罢,又环顾一番自起兵后,慕名而投的众人,不由踌躇满志。
他站起身来,右臂向上用力挥动——这是袁绍的标志性动作,意味着马上要宣布什么重大的事情。
众人也不由得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如今兵甲齐备,我军士气如虹,天下各地响应者也整装待发。值此之时,我等无需再蛰伏温县,当渡过黄河直捣孟津,为天下义军做一表率!”
这话在厅堂里爆炸开来,在场的人都纷纷交头接耳,激动不已:男儿生逢此世间,就为建功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