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怎么睡着的蔡琰,神色明显有些憔悴。
用完早饭后,便想着回房试着补一觉。可看到蔡婉跟着自己来到房内,不由蹙起娥眉问道:“婉儿,可是有事?”
说着不待蔡婉开口,又想起来什么,警告道:“不许再提让我去找何公子,为你要点心一事!”
蔡婉可爱的小鼻子顿时皱了一下,很受伤的样子。
但随后又眼睛一亮,乖巧地言道:“阿姐,婉儿已经懂事了,小孩子才会整日吵闹着要点心......我今日前来,是有些问题向阿姐讨教。”
“哦?......”蔡琰不由狐疑地打量了蔡婉一眼,立时觉得今日的妹妹,跟往日有些不一样:“是什么问题?”
“上巳日是什么节日?”
“上巳日又称褉节,乃春秋时郑国风俗。《韩诗》中有云:三月上巳之,溱洧雨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袚除不祥。”
饱读诗书的蔡琰信口答道,一双明眸里的疑惑却更浓了:褉节演变至汉代,袚褉驱邪、祭祀招魂的精神已去,反而成了水边游春的活动。
那一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穿上崭新的衣服,带上明亮的首饰,或坐轿,或骑马,或步行,前往河边半是祭祀、半是踏青。
尤其青年男女就算放开怀抱,大胆放歌欢笑,也不会有人去指责不守礼——蔡婉小小年纪,情窦未开,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节日?
“哦......”蔡婉却似懂非懂,随后又问道:“那‘白龙鱼服’,又是什么典故?”
“是刘向《说苑·正谏》里的一段。说的是昔日白龙下清冷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射中其目。引用至今,便有了隐藏身份,改装出行的意思。”
说着,蔡琰愈加警惕起来,道:“婉儿,你怎么会突然想知道这些?”
“阿姐别管,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要尊重我的隐私。”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了一摞薄薄的竹简,道:“昨夜应该是何公子派人,来给阿姐送信,却误送了我的房间。”
拿着那篇竹简,她故意在蔡琰眼前得意一晃。
可当蔡琰伸手要拿过来时,又忽然牢牢护在怀中,狡黠地笑道:“给阿姐看没问题的,但阿姐需先签下一份券书。”
“什么券书?”
“就是阿姐要承诺,需从何公子那里要来,永远都吃不完的点心。否则,我就把这篇竹简烧了!”
这一刻,她目光坚毅,神情决绝。大有蔡琰不同意,咱就鱼死网破的样子。
然而,蔡琰这时却忍不住笑了。
看着蔡婉那副荆轲易水边一般的决然,淡淡挥手道:“哦,那你就烧了吧......”
“啊?......”一脸决绝又得意的蔡婉,婴儿肥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慌:“阿姐,你不想知道里面的内容么?你不是一直喜欢何公子么,你怎么能欺骗何公子的感情!”
越听越不像话,蔡琰已不想跟她胡闹了,道:“里面的内容,是何公子约我在上巳日那天,乔装打扮与他会面。”
“阿姐,你......这不可能!早上醒来捡到这篇竹简后,我谁都没让看,你不可能知道里面内容的。”
可看着此时开始怀疑人生的蔡婉,蔡琰更哭笑不得。
随即揪起她的耳朵教训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那家伙都学会要挟敲诈了。这几日就在房间里将《千字文》抄写一遍,抄不完我就告诉父亲。”
蔡婉顿时崩溃了,哭着道:“阿姐,你是魔鬼么?......它为何叫《千字文》,是因为整整有一千个字啊,一千个!”
蔡琰却不由分说,将她撵回了房间。
六岁的蔡婉,第一次遭到了社会的毒打。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出卖阿姐的计划,为何就失败了呢?
可不管如何想不通,她也要先抄完《千字文》。而等她抄完的那天,时光也悠悠来到了上巳节这日。
春天洛水河明亮如镜,波光粼粼,河岸两边鲜花盛开,绿树成行。田野间新芽吐翠,鸟鸣蝶舞,一片生机勃勃景象。
此时河畔已有士子百姓在焚香祷告,却没踏青游玩的兴致,祭祀完毕便匆匆回到家中——毕竟如今正值战时,就算虎牢关外十万大军的牧守们,也在置酒高歌、郊游踏青,但毕竟也是十万人.......
但这等情况,对偷偷私会的何瑾和蔡琰来说,却是最好不过。
然何瑾不得不承认,见到蔡琰的时候,他当时有些惊愕:倒不是因为蔡琰女扮男装,显得更加俊俏,且还有一番说不出的中性之美。
而是今日蔡琰没有乘轿或马车,竟骑了一匹马出来。
蔡府中有匹马,当然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蔡琰竟然还会骑马?而且一路奔驰,身子配合马背上下的节奏起伏,很是熟练的样子。
“世妹何时学会的骑术?.......”驻马在河畔时,两人已牵着马悠闲慢行,何瑾忍不住开口问道。
“会骑马有何稀奇?”
蔡琰娥眉一挑,道:“当初父亲被贬黜吴地,自然有马要骑马、无马的时候骑驴或乘牛车,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徒步。”
她的语气很轻松,何瑾却听出一抹不一样的意味:蔡邕被贬的时候,蔡琰应该就跟如今的蔡婉差不多年岁。
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跋山涉水,不知吃了多少苦。甚至以蔡邕那副学痴的样子,恐怕生活起居还得需蔡琰来照顾......
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何瑾感觉今日的蔡琰,同印象里那位才女或书信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