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董卓入城不过一个月,虽说已掌控了雒阳城里的绝大数兵马。但那些兵马根本没多少忠心,只是慑于他的威势才委身屈服。
另外,废立皇帝事关重大,虽然心中已拿定了主意。但究竟会有什么后果,他其实也没有底。
最后,便是董卓毕竟只是边塞一介武夫,对于汉室朝堂权力运转的规则,心中只是一知半解。这方面非但他没多少经验,就连身边那些谋士也都寒门出身,对此也不甚了了。
但与何瑾一番言谈,董卓便感觉那小子聪慧异常,小小年纪仿佛已看透了世事。
一招‘慑之以威、诱之以利,再许以重诺’的收兵之法,外加劝服何咸那书呆子主动上书......两件事都办得举重若轻,眼光和手段以及选择的时机,令人赞叹不已。
有那样有趣的小子在旁,为自己指点解惑一番,董卓觉得会很安心。
可惜,偏偏他是何家的人......
种种顾虑之下,绕着胡床走了半天的董卓,也拿不定一个主意。最后暴躁地一脚踹向那胡床,道:“老夫回去再好生思量一番!”
董璜也不起身送董卓,仍旧跪在地上请求道:“叔父,大业在前,当断则断!叔父何曾成了这等犹豫不决之人,越拖越悔之晚矣!”
一听这话,董卓向外走的身子顿时停了下来,回头又快步向董璜走去。
董璜心中一喜,以为董卓终于听进自己的话了。
可正喜滋滋地一他抬头,便看到一只大脚迎面踹来,正中他的面门。嘴里那顽强的半颗牙终于不再坚强,彻底飞离了牙床。
董璜简直都被踹懵了,身上的疼都没感觉,满脑子就一个问题: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老夫自幼深入羌胡部落,身经百战,吃的饭比你吃的盐都多,用不着你这小子来教训老夫!”董卓怒气冲冲地收脚,才告诉了他为什么......
然后,暴躁的老董才悻悻离去。
董璜满心委屈恼恨都不知如何排解,待董卓离去一炷香后,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抽出腰刀对着屋内一顿乱砍:“何瑾,你这卑鄙小贼,我绝对饶不了你!”
......
第二天一早,何瑾起床后就心不在焉的。
“瑾弟,昨夜太后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花厅中,何咸和尹氏已一番对视,均瞧出了何瑾状态不对。
“哦......没什么事,就是唠唠家常。”何瑾便抬起头,露出一张笑脸。
何咸见状,神色不由惭愧起来,道:“瑾弟,莫要再瞒着为兄了。昨日你学骑术之时,为兄便出门打探了一番。”
“董卓几番自称董太后同族,又在朝堂上当众贬斥天子暗弱,废帝之心昭然若揭......你真拿为兄不当一家之主吗?”
“兄长......已经知道了啊?”
何瑾一愣,随即干脆放下了筷子,叹息道:“那兄长觉得此番废立天子,会影响到我们何家吗?”
“应该......会的吧。”何咸也叹口气,道:“虽然我等同陛下及太后关系并不如何,但在外人看来,始终乃一家人。”
“董卓欲废立天子,无非想彻底铲除何家势力,稳固自己的地位。以他那等杀人如麻的性子,断然不会心慈手软放过我们何家的。”
“哦?......”何瑾听了这话,就跟看外星人一样瞧向何咸,心中满是欣慰:终于,这是......开窍儿了!
然后他这奇怪的眼神,就换来了何咸的苦笑,道:“别看了,按照你的话说,为兄又不是纯正的铁憨憨。经历上次一事后,尝过这人情冷暖,哪还能没些长进?”
何瑾不由尴尬一笑,道:“那兄长可有什么良策?”
何咸的笑容就更苦涩了,摊手道:“能看出来不见得能解决,为兄也只是刚学着用你的实用思想看问题,哪能一下如醍醐灌顶般灵窍全开,算无遗策?”
“嗯,是得循序渐进......”何瑾点头同意。再拿何咸跟那对儿活宝一对比,今天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
然而,何咸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嗯,为兄愚钝,但瑾弟却已得神人点化,幡然醒悟。此番何家又临灭顶之灾,不知瑾弟可有何良策?”
“兄,兄长,你刚才还不是说,自己是一家之主?”
“哦......按礼制来说自然如此。不过遇事的时候,自然还是达者为先,为兄也只能不耻下问了。”
“也,也就是说,以后出馊主意、干坏事儿全由我来,你却是一家之主还要管着我?”何瑾一下惊了,发现自己可爱的兄长有些成长过度了,变得阴险邪恶了。
然而,何咸非但阴险邪恶,还不要脸了,摊手微笑道:“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何瑾当时就要反驳,可想了一会儿,发现......这好像真没啥不对的,毕竟都真心接受为一家人了,还计较这些干啥?
随即,他忍不住也笑了,返回刚才的话题道:“要说保全何家的法子嘛,我这里当然有。不过......”
“不过,还是要为兄豁出面皮和名声?”何咸也笑了,淡然摆手道:“自从上次听了你的馊主意,主动向朝廷上书后,为兄早已颜面尽失。你再拿出去糟践一番,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是这个......”何瑾听后连连摆手。
何咸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道:“不用让为兄再去丢脸?......唔,你总算有心了。为兄其实,还是比较注重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