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的使者在黄昏时被迎入汗王庭,何和礼正为其设宴接风。
其实女真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有些习惯早就已经被汉人同化。
“多亏了议政大臣的五千铁骑,我部汗王才能得以重夺科尔沁的大权!”使者哈哈大笑,举起一杯烈酒。
何和礼闻言,脸上神色却是逐渐淡了下去,放下酒杯笑问:“奥巴领主没有忘记此回若是重夺大权,要做些什么吧?”
使者发觉帐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便赶紧双膝跪地,俯身道:
“怎么敢忘?”
“科尔沁部此后永远是大金最忠诚的奴仆,为昆都伦汗征讨四方,平定南蛮,这是应做之事!”
何和礼随即大笑,一口饮尽了烈酒。
“布达齐下落如何?”
使者摇头叹道:“追随布达齐反叛的那些领主,已都被奥巴领主处置,只是布达齐率领亲信南去,怕是逃到南蛮子那里去了!”
何和礼冷笑:“逃到明国也没什么事,奥巴应该知道将忠诚于布达齐的科尔沁人斩尽杀绝的道理吧?”
这议政大臣到底不愧为追随昆都伦汗南征北战的人物,说话间的杀气,也令使者心中悸动不安。
何和礼没有等他回话,自顾自又道:
“将布达齐羽翼剪除,就算得到明国的帮助,他也再翻不起什么风浪。大汗日理万机,此回凯旋,更有众多堆积事务等着处理,可没有功夫一直为奥巴擦屁股!”
使者头冒虚汗,忙道:“小使懂得,小使懂得…”
何和礼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摇摇晃晃,一副已然醉酒的样子,嘴中囫囵说道:
“今日双喜临门,其一,大汗即将凯旋而归,其二便是科尔沁奥巴台吉臣服大金,这是给他最好的贺礼!”
说到这里,听着下面众人的笑声,他又道:
“哎,那毛文龙也就是个东江毛贼的程度了,真是胆小的很,我若是他,此番必定倾巢而出,奇袭老寨!”
“可他没有机会了!”
何和礼说完,即豪迈地饮满一杯。
下头身披白甲的牛录笑道:“议政大臣这话说的,就算他敢来,也必定被剿灭于老寨城下,化作勇士们的军功前程!”
下头一众留守文武也都哈哈大笑,吹嘘起来。
“我倒是犯愁东江毛贼不来,他们若是来了,必定叫他们尝尝大金勇士手里的虎刀!”
“毛文龙不过是鼠辈而已,熊蛮子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敌!”
“我八旗铁骑,纵横南北,满万不可敌!”
觥筹交错,一众奴酋微醺之时,庭外传来嘈杂乱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白甲兵屁滚尿流赶来,大声喊道:“议政大臣,南蛮子袭城了!”
何和礼酒量极好,其实根本没醉,他见这巴牙喇护卫惊慌失措的模样不像是假的,但心中仍然不信,缓声问道:
“南蛮子有多少人,打着谁的旗号?”
白甲兵跪在地上,粗声喘气,回道:“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人数,起码在五万以上!”
这时,另外一名刚才跑回来的假鞑也道:“什么五万,起码有十万人,打着镇江总兵毛文龙的旗号!”
听到这些话,何和礼眼珠在眼眶里乱转。
方才只是借着酒气随口胡乱一吹,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南蛮子果真来袭城了。
五万人?
十万人!?
不对,毛文龙怎么可能有十万人,就算朝鲜军队全算上,也顶多五万人,这汉军定是被吓傻了。
这时,庭内也是一片肃静。
“杀虏!”
“杀虏!!”
听着外头传来激烈的喊杀声,所有人这才明白,这话不是假的,毛文龙居然打到老寨来了!
以前,辽阳以东,太子河以南,才是东江军的活动范围,现在可好,都放肆到赫图阿拉来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大金的都城岂不成了东江军的后花园,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他脸色阴沉下去,摸来大刀,抬手对着禀报的那假鞑便是一刀,大声道:“大金的勇士们,那东江毛贼真的来了!”
“还不快去叫他尝尝你们手里的虎刀!”
许多出征的八旗亲旧都在老寨内居住,要是毛文龙打进来了,一番屠戮,这还得。
要是赫图阿拉损伤惨重,就算自己是议政五大臣之一,就算他是建国功臣,也一样难逃一死!
何和礼杀了那汉军,鲜血溅射在汗王庭上,血腥味的刺激,加上酒气的催动,使得一些留守老寨的牛录、甲喇们提刀便走。
“议政大臣莫慌,让我召集勇士,平定了这东江毛贼!”
“得来全不费工夫,毛文龙这是自己找死!”
牛录、甲喇们一一走后,汗王庭内只剩下一些文臣和白甲牛录、科尔沁使者,何和礼起身踱着步子,面色焦急。
外头的喊杀声,让他只觉热血沸腾,而留守老寨的重任,又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避免出错。
眼下这个时候,还留在汗王庭里,只能让何和礼倍感压抑。
他随即披上战甲,出去跨上一匹白马,登上汗王庭的城墙极目四望,登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现在的赫图阿拉城中,刀兵相接,喊杀声、惨叫声四起,漆黑的夜里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冲杀的明军,哪些是出去抵抗的后金军。
朔风凛凛,火光腾腾,血腥味在空气间弥漫。
何和礼很快明白过来,老寨只有千余女真甲兵,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