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都察院御史袁化中听了天启皇帝要同西班牙、葡萄牙签订通商协议,并且将澳门继续租借给他们的消息,当即是一脸的不服不忿。
“通商不过是夷人的借口,租借濠镜的背后更是来意不善!老臣奏疏中再三提醒陛下小心谨慎,就是为此!”
说着,袁化中嗟然一叹:“可陛下却还是轻信夷人之言,将祖宗之地拱手相让,这一让,想再拿回来可就难了呀!”
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大佬发表了言论,余的言官御史也都激动起来,纷纷出列谏言。
“陛下三思啊!”
“我大明地大物博、人口繁盛,那些夷人怎么可能不垂涎三尺?”
“门户一开,再想关就不容易了!”
朱由校在上面听着这些言官御史们动辄而来的群起谏言,心中愈发烦躁,但面色上却是不见,等了一会儿,缓声说道:
“诸位爱卿就此事上的奏疏,朕都看过了,通商还有租借澳门的事,朕已命英国公出面与他们商谈,定一个通商条约。”
忽然,一人出列说道:
“臣赞同陛下的说法,全球大国不止大明一家,西班牙几十年来穷兵黩武,虽然在日渐衰微,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还有荷兰人,虽然在澎湖之战败给我大明,可其野心不减,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大明理应同西班牙签订通商!”
这话听着十分不像是这个年代官员该有的认识,朱由校侧目看过去,印象中竟不认识,便开口问道:
“卿是何人?”
“臣礼部右侍郎徐光启!”
听完此言,朱由校倒是释然,徐光启这位大能的确是最早一批接受西方文化思想的大明官员。
现在徐光启其实已经被西方文化所影响,就连说的话中称呼西方各国,也不再是夷人,而是以国名。
不过徐光启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去学习西方文化,并不是因为感兴趣,用他自己的话去说,这是收彼之长,消己之短。
说白了,徐光启接近这帮人,完全是为了学习他们先进的科学技术,回过头来为大明强大添砖加瓦。
徐光启不同于朱由校早年召入京师,主持军器司的毕懋良、毕懋良,后者只是军器专家,醉心于铳炮等火器。
徐光启不仅通晓军器,还精熟农政,曾当过王在晋的副手,在畿辅推广番薯,是个全才。
这样的人不应该留在礼部做那些礼乐之事,也不能直接扔进军器司,那样发挥不出其全部才能。
到钦天监倒是能让他和那帮以汤若望为首的传教士接触,迅速吸收科技知识,可钦天监毕竟是观察天文,修订历法的衙门。
看起来,是要给徐光启这帮人新建一个衙门,专门让他们跟进(仿制)西方的科学技术,类似于后世的“科研院”。
徐光启,可以是大明的首席科学家!
自然,徐光启这番话太过超前,很多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等完全明白过来,就是争相反对。
一名言官出列,冷嘲热讽:
“我朝在澎湖海战得胜以前,临海诸多岛屿皆为红毛番所占,福建总兵俞资皂等当时也上奏过陛下,红毛番坚船利炮,海战中常以一当十!”
“我水师不是夷人舰队的对手,若将来夷人占据濠镜而不走,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对,又该如何?”
徐光启冷笑:“既知势不如人,那便学!”
“将他们的坚船利炮学习过来,让我大明水师也变成无敌舰队,眼下世界各地都在争相进步,我大明怎能落后于人。”
“万一后世遭受千年之耻,这难道不与诸君相关吗?”
这言官毕竟没和徐光启一样,经常向洋人询问世界局势,肚子里也没什么关于西方的墨水,一下子便没了话说。
言官站在那吭哧瘪肚半天也不知怎么回击,只好归列。
这时,群臣都在窃窃私语,但是没有人再出来脸红脖子粗的说什么大道理了,你说也说不过人家,岂不是自取其辱吗。
朱由校见事态不错,点头道:“徐光启说的不错,甚合朕意。”
说完,转向徐光启又道:“你便陪英国公同去与使团商议,定要拿出个能让朕和天下人都满意的结果。”
“回来之后,大功一件!”
徐光启很是感激皇帝的开明,恭恭敬敬道:
“陛下放心,臣定尽力而为,濠镜是我大明领土,租借与占领的区别,臣自知晓!”
朝会散罢,张维贤挑选了几名勇卫营最为精猛之士,特意配备了最新式的遂发鸟枪,想着给夷人们一个下马威。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所以张维贤只带了两百多人,恰好和西班牙使团的人数相当。
路上,张维贤左思右想也想不透彻,和夷人做生意究竟对大明有什么好处,没忍住问道:
“徐侍郎,你心中猜得到陛下的条件吗?”
“岂能用猜的?”徐光启失笑,即从袖中取出一份明黄色小旨,道:“此等大事若心中不明,如何去办?”
“下官散了朝会以后便直接去面见陛下,请下了旨意,英国公请看。”
张维贤一听,一拍大腿,讪笑不已:“这…,是老夫料事不明,多亏了有徐侍郎,不然此行还要两眼一抹黑呀!”
说完,将密旨接来手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
徐光启大笑:“国公爷说笑了,陛下让你我同来,想是料到此事,咱们两人都是各有用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