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想着,海商黄程走过来说道:
“一官,后方沈有容的旗令已经到了。”
“他怎么说?”郑芝龙在心底叹了口气,面色平静。
黄程脸色犯难地看了看他,决定报喜不报忧:
“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就是在催促咱们进军,与荷兰人开战。”
郑芝龙当然知道,沈有容绝对不会只是说这些话,想必此时此刻,在后方的登州营,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人言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郑芝龙冷笑一声:
“沈有容毕竟是东南海防名将,莱帅张盘,也不是好相与的,看起来这次与荷兰人,不打也是不行了。”
实话实说,如果袁可立手下没有这么多听受命令的大将,郑芝龙也不会对他如此的忌惮。
顶多就和福建官府的命令一样,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让各队都做好准备,打的时候,不要留手。”郑芝龙思虑许久,总算是下定决心。
相比荷兰人的贸易,眼下朝廷给予的这个海防游击将军身份,更为重要。
如果没了这层身份,海上那些海盗,都会一齐来与自己为难,连朝廷也不会留手。
到时候就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谈和发展?
至于与荷兰人闹掰后,如何壮大船队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期待车到山前必有路了。
黄程是从天启二年开始就自华侨海商首领李旦手下转投郑家的,自然明白郑芝龙的野心有多大。
想必他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无奈之选。
“决定了吗?”
“嗯,告诉弟兄们吧。”郑芝龙负手站在甲板上,任凭凌冽地海风吹打在脸上。
他的面色如天空一般平静,可是内心,却比脚下的海浪更加汹涌。
头一次,他看不见前方的希望。
在郑芝龙说完之后,郑家船队就陆陆续续开始动作,拉开距离,同时张起船帆,速度飞快,向箭一样冲刺过去。
那边一样不想与郑家动手的荷兰舰队也发现了郑家的动作,都是知道,两方从这一刻开始,就是形同陌路。
“砰!”
“砰砰砰——”
郑家船队使用的战法要比福建水师现今得多,他们首先是派遣几艘桨帆船迅速靠近,大船在远处利用侧舷炮射击。
数十发炮弹倾斜过来,有不少都击中了荷兰人的战舰。
一艘位于“t”阵型最左侧的盖伦战舰,显然是被击中火力优先击沉的对象,船身中了十几发铅弹。
郑家的桨帆船想要靠近夺船,而这个时候,赫兰德所在的女王号旗舰开始吞吐火舌。
足有二十门的侧舷炮猛烈倾斜出去,威力惊人,四艘正在靠近的郑家桨帆船转瞬间便沐浴在弹雨之中,直接被击沉。
虽然击沉了这些战船,但站在甲板上的赫兰德依旧显得气急败坏。
之所以会让郑家占了先机,就是因为碍于郑芝龙在荷兰东印度公司执事官的地位,却没想到,对方没有一点的留情。
“提督!郑家有十几艘战船从左右两侧靠过来了,两侧的分队正在和他们激烈的炮战!”
这名海员说话的时候,海面上果然是战火连绵,双方彻底撕破脸破开打,荷兰人一下子就击沉了三艘郑家的主力战船。
郑家船队虽然火力不如荷兰舰队,但是总数量却比他们多了二十几艘,一时间打的竟然难分难解。
郑芝龙看见如此大的损伤,脸都绿了。
赫兰德也是冷笑:
“这个郑芝龙,不敢违背大明水师的命令,转头就把我们给卖了,他不会真的以为,凭借购买的那些破烂,就能战胜我的女王号吧?”
“传我的命令,全力歼灭郑芝龙的船队!”
命令下达,赫兰德所在“t”阵型最中间的编队也是开始转舵,侧舷那些黑洞洞的火炮,一齐对准前方。
女王号船首的水手利用单筒望远镜精确地计算了郑芝龙所处的位置,然后向打出了旗语。
一刹那,数百门火炮发射出了近千颗铅弹。
荷兰人发射的是霰弹,这种弹丸在大明也有使用,只不过还只是应用在陆战,而荷兰人,在海战上使用霰弹的技术早已成熟。
十余艘居中编队的荷兰战舰一齐发射出数百颗霰弹,装着霰弹的木桶在半空中解体,落下近千颗铅弹。
被击中的郑家船队,无不是千疮百孔。
转瞬间,郑家又折损了十余艘主力战船,看得郑芝龙是目瞪口呆,荷兰人竟然连霰弹都直接用了。
看起来,赫兰德是真的被自己激怒了。
还没和登莱水师交手,荷兰人竟然就使用了他们本来能在海战上扭转局面的这张底牌。
霰弹,大明水师没有,现在的郑家船队,同样不称。
这种技术只有荷兰那些西方国家才有,具体霰弹如何能装在木桶里,在发射何时解体以造成最大杀伤。
海战不同陆战,用充足的场地可以试验,这些技术性难题,在没有真正一座军工船厂的大明,很难攻克。
......
远处,登州营的五十多条福船正静静停在海面上。
听着远处惊心动魄的炮击声,众人都是心有余悸,他们都是富有经验的海军将领,从声音中就能分辨,两方这是已经真刀真枪的干上了。
“大帅,郑芝龙看来没有耍什么花样,从炮击声判断,他们已经同荷兰人接上火了。”一旁副将说道。
沈有容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不过他还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