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看到这份被从海上送回来的奏本,朱由校难掩脸上的失望和愤怒,一把扔到了地上。
皇帝如此震怒,几名在暖阁的臣子也都惊恐万分。
“这个李倧在想什么,朕册封他为朝鲜国王,难道就是叫他这么坏事的吗?”朱由校坐在御座上,怒问道:
“为什么不等熊廷弼从北四道进军,联合举兵?他知道他这样做,会为入朝的明军带来多少困扰吗?”
“他这样做,会让多少我大明的郡国羽林之材勇,白白丢掉性命!”
李倧远在觉华岛,皇帝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训诫,并没有人能回答。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皇帝不会发无用的怒,多半是在演戏,至于演什么,显而易见。
武英殿大学士温体仁道:“陛下,臣以为,李兴立、李秀臣二大将之死,足以证实朝鲜全无保国之力,而身为天朝上国,大明不能对之坐视不理。”
“爱卿的意思是…?”朱由校虽然那一通骂的好像是挺厉害,可现在的脸上,却全然没了怒意。
温体仁心知自己猜对了圣意,道:
“陛下,朝鲜国王李倧能力平平,不仅不能稳固国内政局,更连国土都保护不足,他做不到,我们就应该帮他一把。”
朱由校眼中闪烁,没有说话。
“我朝劳师动众,总不能一有敌侵,便派遣大军远征。先是万历一朝援朝,再又是本朝,如此下去,伤损国本不说,帮得过来吗?”
“陛下当派遣一位王爷,加事重权,到朝鲜与朝鲜国王李倧共理朝政,而朝鲜军队无力保卫国土,我朝也当派遣军队入朝,协助守城。”
“如此,朝鲜境内安平,百姓乐业,尽皆遥尊天朝圣主!”
温体仁说着,语气愈发的洪亮起来,到最后,更是猛然间的匍匐在地,山呼叩头,极为诚恳。
不得不说,温体仁提上来得好,这家伙谄媚的本领,简直和魏忠贤不相上下,朝廷有这样一个懂事的臣子,皇帝才能做的舒服些。
朱由校心里早就想同意了,可却面色犹豫,道:
“朝鲜自古皆为大明藩国,一向是李氏一族世代掌管国政,突然插手,于理不合吧?”
“陛下——!”温体仁学起大理寺卿惠世扬,一头磕在殿上,疾呼道:
“朝鲜兵备废弛,西人党、东人党…,党争不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何况熊廷弼早有塘报,我天朝之军入朝,朝鲜军民必定夹道欢迎,无不期盼。”
“如今朝鲜国王李倧如此昏聩,失去人心,而我大明协理国政,乃是上顺天命,下应人心,众望所归!”
“当年李成桂建国,非得我皇明太祖皇帝御赐国号不可,至如今,后嗣之主庸碌无为,切不可再犹豫了!”
朱由校听到这里,才是连忙下了御座,将温体仁扶起来,说道:“爱卿所言甚是,是朕优柔寡断了。”
“可是这入朝王爷的人选,朕还要再想想…”
温体仁自然明白,朝鲜自己玩的稀烂,大明肯定要插一脚。
当今皇帝乃是锐意之主,开创中兴的圣君,文治武功一样都不会少,在那日朝会上,惠世扬如此僭越,都未曾丝毫动怒。
可是如今,却因一次小小的塘报而震怒不已,没有原因怎么可能?
他估计,八成皇帝就是想演这么一出戏,做给朝鲜人看,毕竟和平接管朝鲜这种事,不是小事。
天启皇帝意欲吞并朝鲜,这种手段,可比林丹汗当初强行兼并土默特那次高明多了。
朝鲜人心在明,而不在他们自己的王。
这次后金侵略,朝鲜北四道糜烂甚重,就连王京汉山都失陷了,两名大将战死,无数军队溃败。
朝鲜国王李倧继位不足三年,就遭逢这种剧变,威望已经是冰点。
加之李氏王室中最有威望的大妃死于汉山王宫,现在的李氏王室,实际是不得人心的。
身为天朝上主,大明需要利用人设才行。
东林党玩转的手段,在这种时候格外的管用,大明军队一进驻朝鲜各大城镇,无论派去的王爷有没有从政的本领,南北八道势必四海清平。
前后高下立判之下,不出三代,大明派去的亲王,就会在入朝明军的帮助下,彻底取代李氏,主政朝鲜。
届时,罢黜李氏为朝鲜国王的权柄,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了。
......
过了几日,正值深夜,万籁俱寂,朝鲜南部觉华岛外海域,登州营水师停泊驻地,总兵张盘正坐着沉思,忽听舱房外有人说话:
“御前都监府兵监李正,张总兵在营中否?”
张盘沉吟片刻,脑海里搜寻着这个名字。
都监府,现在设置了矿监和兵监两种太监职位,前者负责管理畿辅各地的矿场,打击私人矿场,征收矿税。
后者顾名思义,是设置在军队中的。
只不过都监府的兵监不同于以往的太监监军,天启皇帝曾有明旨,严禁太监干预兵事,所谓兵监,不过是粮饷转运使,叫的好听罢了。
现在的兵监所管的,多半是后勤粮饷的运输,并且因为有兵监存在,该部队的兵械、衣甲更新换代也会更受朝廷重视,因而比一般的部队要早。
自毛文龙的东江军尝到都监府兵监的甜头后,现在各地的将领们,都要自请兵监入军。
现在兵监几乎成了是不是主力的证明,九边及登莱水师、勇卫营等部队,都有专门挑选的兵监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