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这东西真是玄而又玄,彼此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说牵连就牵连,就像苏落和公孙渡,苏落感觉他真像从天上掉下来的,挽救了杨二郎,换个说法,也挽救了她自己,试想杨二郎若是因她而死,一个墨绯烟的折磨还不够么。
姻缘这东西也是玄而又玄,彼此近在咫尺,执念了多少年,忙活一辈子到头来还是随风而逝,像墨绯烟和墨飞白,兜兜转转,一个香消玉损,一个枉自嗟叹。
公孙渡拿着画心满意足的走了,杨二郎也终于醒了过来,春好听说后趴在他身上嚎啕痛哭,保证他即使真娶了翠羽自己都不会再与他吵架,因为她感觉只要杨二郎活着,剩下的就没什么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春好的话朴实无华,却再次让苏落震撼,假如真爱一个人,只要对方活着,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滚滚红尘中一岁来一岁走,一季花开一季花谢,唯独不变的是,自己还爱着他呢。
谷梁鸿料想墨子虚受此挫折一时半会不能再来闹,看杨二郎安好,看墨飞白无恙,遂拉着苏落在楼下的饭堂坐了,检查下她的伤口,飞镖不大,伤口非常小,杨二郎给她推宫换血也在此处,微微抬头问:“痛么?”
苏落盯着他按在自己伤口处修长的手指,感觉真好看,感觉他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好看,想说不痛,出口时却换成:“好痛。”语气里间或几分委屈和撒娇。
谷梁鸿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轻柔的慢慢缠住她的伤口,完毕,和苏落四目交投,像初识时脉脉相对,突然揽过她的脖子,把下颚抵在她的头顶。叹息似的道:“回家吧。”
苏落没有反应,正贪婪的嗅着他身上亘古不变的清荷香。
谷梁鸿吻了下她的秀发,声音有些沙哑:“即使你不再爱我,总得爱安儿,我分身乏术,你们两个将我撕扯的剧痛,回家守着安儿再长大些,假如那时你想离开,我……我又能奈何呢。”
他一句‘安儿再长大些’,让苏落顿觉无地自容。只顾着自己如何如何,作为母亲,何曾为安儿考虑过。说来谷梁鸿做的比自己好多,就是对那个来历不明的谷梁卓文,他仍然肩负着父亲的重责,不仅仅是供养他吃穿,初识他时。他抚摸卓文的慈爱模样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她沉思的时候,谷梁鸿以为她不愿意,又劝道:“你回家春好也就回家了,你不想他们继续僵持吧,另外,你师兄受伤不轻。一旦你师父再折回,谁来保护他,让他同去府里住。我想,你师父还是忌惮我多一些。”
苏落从他怀里抽离起身就走,谷梁鸿在后面追问:“我就这么让讨厌吗?”
苏落猛然回头瞪着他:“是,你非常讨厌,磨磨唧唧拉拉扯扯。我怎么收拾东西。”
谷梁鸿愣了下,随即展颜一笑。挥挥手:“我等你。”
说走就走,连夜回了府里,杨二郎没有大碍,春好一场梦寐的幽会不成差点让丈夫丧命,吓得再也不提翠羽,开开心心的和杨二郎回去自己家里。
也不是离开很久,苏落再回来感觉好像自己出走了一辈子,着急看儿子,谷梁鸿道:“太晚了,沈娘已经哄他睡下,明天一早再看。”
看不了儿子唯有睡觉,苏落站在地中间,盯着那张大床仿佛陌生似的,举步不前,谷梁鸿很是疑惑不解:“睡吧,再不睡天就亮了。”
苏落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像第一次和谷梁鸿同房时那样害羞。
谷梁鸿已经脱下了外衣,雪白的绸衫在灯光下熠熠闪亮,用手臂环住她,低声道:“等我给你脱是么。”
苏落往后一躲散开,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陌生男子,咬着嘴唇,道:“我,要和你分开睡。”
谷梁鸿怔住,有些不可思议,以为她肯同自己回来就烟消云散雨过天晴,分开睡的意思难道是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不过是为了儿子才委曲求全,一定是这样的,谷梁鸿思忖良久才领会她的心意,转身抱了床被子铺在地上,然后躺了上去,没有愤怒没有哀戚,只是淡淡道:“睡吧。”
苏落蹲在他身边,再次提醒他:“分开睡的意思,你可以去书房。”
谷梁鸿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笑,眼眸如寒潭,注满了冰冷的水,仿若无可奈何的在等待寒冬来冻结,他心下黯然,想着苏落或许真的不爱他了,呼出一口气,有些东西让他放不下,必须执着,于是摇摇头:“不可,从明日起,安儿和你,都必须日夜留在我身边,这样我才放心,你睡吧,我不会冒犯你,假如感情没了,我冒犯一个木头人,还不如去找妓女。”
苏落咚的一脚踹去,狠狠道:“你试试看。”
她的反应过于强烈,谷梁鸿当真哭笑不得了,看她虎视眈眈的目光甚是糊涂,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罢了罢了,谁让自己爱她呢,也曾经发誓要宠溺她,侧过身子,伸出长臂从书案上够到一本书,道:“睡吧。”
苏落又狠狠的嘀咕一句:“你试试看。”然后腾腾的,非常潇洒的走回床铺,利落的脱了衣服,噗通把自己重重砸下,迅速盖好被子,立即闭上眼睛,这一套动作真可谓行云流水,不过是个样子,根本睡不着,耳朵极力去听谷梁鸿那边的动静,眼角余光不时的偷窥谷梁鸿那里,一会,他在认真的看书,一会,他翻到另外一页,一会,灯火暗了,一会,他手中的书掉在一边,一会,灯火熄灭,屋子里顿时一团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