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鸿推开郑老爹递过来的匕首,能够听到他亲口承认卓文是他的儿子,谷梁鸿心愿已足,和苏落从相识到现在,争执不断多多少少都与此事有关,如今真相大白,两个人的感情仿佛此时才圆满似的,他从心里往外的轻松,告诉郑老爹:“我想杀你,不会等到现在,你还是合计下该怎样对卓文解释吧。”
尔后翻身上马,喊了苏落:“我们回家。”
郑老爹目送他们好远,拍拍心口,有了这些契约将来卓文就成了凉州首富,一辈子不愁吃穿,他亦是心愿已足,急忙回转郑家庄,没料到郑氏和卓文在自己家里。
他回想下谷梁鸿之前的话,也预感到什么,瞅个机会把卓文支开,他想和郑氏单独相谈,忧心忡忡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和郑氏的关系非常微妙,近不得远不得,说话也是,态度威严不得又不得不严肃,但凡见到郑氏,他总感觉自己抬不起头来。
郑氏正用杯盖拂过茶水上面的飘浮的茶叶,抿了一口看看他,冷冷的问:“你怕了?”
郑老爹愣住,须臾便恢复镇定,道:“我怕甚,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怕过。”
郑氏咚的把茶杯放在小几上,满脸不尽嘲讽之意:“你不怕我告诉卓文他是你的儿子?”
郑老爹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郑氏认认真真的说出这桩陈年旧事,他还是抹了额角的汗,没了底气,声音也变轻,想笑却比哭都难看:“我不怕,我这辈子恶事做尽,认识你娘前我就是个市井无赖。后为了谋得你亲爹的财富才娶了你娘,也没有对她好,我罪该万死,只等羞辱了你,我就该千刀万剐,所以,我这条命很贱,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郑氏听他类似自言自语的叨叨咕咕,突然一下子推掉小几上的茶杯,那根最脆弱的神经终于被他触碰。怒吼:“你是该死,假如你没有那样对我,我也不会战战兢兢的过了半辈子。没有一天安生,我很累,很苦,人老珠黄还成了弃妇。”
弃妇?郑老爹蹙眉看着她,明白谷梁鸿已经把她休掉。当然是因为卓文之事,不禁低下头去,千错万错都是自己造的孽,不知该怎样安慰郑氏,唯有唉声叹气。
郑氏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曾经以为自己的伤痛会淹没在岁月里。但终究还是被揭了出来,道:“我并无恨谷梁鸿,我反倒非常敬佩他。当初苏落是他的儿媳,他喜欢苏落,就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苏落娶了,我觉得他是真正的男人,为何你当初羞辱了。还知道我怀了卓文,你却匆匆忙忙的把我嫁给别的男人。自己不敢负担起责任,还试图隐瞒卓文一辈子,让他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
郑老爹茫然的看着她,结结巴巴道:“我,我当时不是没想过,可怎么说你我都是父女关系……我不敢啊。”
郑氏擦了擦眼泪,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而是把卓文还给你,他是你郑家的骨血,百年之后是进不得谷梁家的祠堂的,假如你敢说你不要卓文……”
郑老爹立即抢过话去:“我要,我当然要,并且我已经为卓文打算好了。”
他说着掏出那些契约,讨好似的摆放在郑氏面前:“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我的万贯家财,都是卓文的,也是你的,你们娘俩在这里享福,假如觉得我碍事,我可以离开郑家庄,甚至是凉州。”
郑氏垂眸看看这些契约,上面写着谷梁鸿把世家的产业转卖给郑老爹,她明白谷梁鸿是真的要离开凉州了,这一分别,就是一辈子,她凄然一笑,对郑老爹道:“作为母亲,我不知该怎么告诉卓文这件事,你自己想办法,我有事,离开几日。”
她随即喊了徐娘,驾车离开了郑家庄,前尘旧事,不过是浮云来了又走,人生亦是,聚了又散,不仅仅是她,还有天下仍旧执迷不悟的芸芸众生,还在苦苦挣扎,她看开了,想明白了,她给自己寻了个好归宿。
三日后徐娘匆匆跑回谷梁世家,找到谷梁鸿告诉他:“老爷,不好了,我家小姐要落发为尼。”
谷梁鸿正在给男佣女仆说明自己即将离开凉州之事,问他们假如愿意跟随,就一起走,否则就给他们足够的遣散费,听徐娘说郑氏要出家,他怔住,随即喊杨二郎备马,问清楚郑氏所在的寺庙,飞驰而去。
凉州城内淡月庵,绿树掩映,清幽雅静,此时大殿内正在举行一场剃度仪式,剃度者当然是郑氏,她已经身著海青,双手合十跪在佛前,长发披散在后,一个老师父在主持这场仪式。
突然听外面有人高喊:“且慢!”
郑氏心里一抖,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猛然转头来看,就看见谷梁鸿大步迈进,黑袍拂动,如山般伟岸,他急切切的伸出伸臂,欲做制止的样子。
郑氏没有料到他会得知,更没料到他能够赶来,了然他来此所为何事,急忙对老师父道:“不要听他的,快给我剃度。”
老师父道:“施主且不可如此,假如你六根不净,即使剃度你也不会安心修行,还是了结尘缘之后再说吧。”
说完,老师父转身走了,剩下的其他尼姑也都随着离开,大殿里只剩下她和谷梁鸿。
“老爷。”
郑氏以俗家之礼参拜,然后道:“这声叫过之后,你我从此陌路,本来我就已经与你没了任何瓜葛,假如你是来看我剃度,我不反对,假如你是想劝说我的,还是免了吧,出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