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一阵有气无力的摇铃声把劳尔从半梦半醒当中唤醒。
“嗯……妈妈……天还没亮呢……”
他嘟囔着想要翻身,突然发现身体很沉重。有什么正压在他的肚子上,挤挤囊囊地让他完全没法动弹。
他试着去推,手臂一探就推到一个毛茸茸热呼呼的大皮球。
皮球发出妹妹的声音:“哥哥……别摇我……好难受……”
“啊……原来是索菲娅。”
记忆复苏了。
劳尔名叫劳尔.勃克隆,今年10岁,西班牙人。
他原本和父母,还有6岁的妹妹索菲娅一起生活在巴塞罗那远郊的佐纳子爵领。虽然有自由民的身份,但因为田里的产出根本抵不上一家四口每年的赋税,打从有记忆起,他就从未自由地作过任何决定。
所谓自由只是户籍上一个单纯的符号。
劳尔的爸爸是农夫又是子爵家的石匠,妈妈是农夫又是子爵家的厨娘。劳尔从小在子爵的奶牛栏里担草料,索菲娅长得很可爱,从4岁就开始学习怎么成为一名优秀的侍女。
这样的生活在两个月前发生了改变。
晚餐时,他的爸爸难得地喝了酒,在餐前祷告之后突然向家里人宣布,他已经用家里的二十英亩农庄换到了四张前往新大陆的船票。
他们将前往遥远的大洋彼岸,国王陛下在那里建立了一座名叫迈阿密的新城镇,那里没有贪婪的贵族,就算是卑贱的自由民也能吃到自己田里种出来的粮食。
然后……他们就登上了这条名叫五月花开的移民船,和另外六户人家一起挤在这个十几平米大的船舱里,每天只有半个小时被允许走出船舱。
那有气无力的摇铃是每天零点的报时,听到摇铃,就代表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应该是第33天了吧……”劳尔嘀咕着挪了下屁股,一股酥麻的感觉像针扎一样传遍半个身体,难受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他实在没有抱怨的立场。
船舱里非常拥挤,为了让孩子多一点休息的空间,男人们把小小的舱室分成七份。
劳尔家占着靠近船壳的一处夹角,有属于自己的舷窗,只要天气晴好,劳尔和索菲娅甚至可以晒上一到两个小时的太阳。
但也正因为独占舷窗的关系,属于他们的甲板比其他家庭足足小了一半。
爸爸像城墙一样坐在两包大大的行李中间睡觉,妈妈的身体顶着毛糙的舱壁,劳尔躺在妈妈的腿上,索菲娅就用劳尔瘪瘪的肚子做枕头。只有这样,这块小小的宝贵的空间才能完整地塞下他们一家四口。
妈妈已经好多天没有躺下休息了……
劳尔揉着索菲娅蓬松的头发想着,突然感到眼前一亮。
日出?
他诧异地睁开眼,看到小小的舷窗外溢出一抹温柔的金光,确实是朝阳的模样。
可是摇铃不是才响过么?
摇铃只在零点摇响,太阳怎么都不该这么快升起来才对。
难道刚才的摇铃代表其他意思?船坏了?有海盗?还是……靠岸?
想到靠岸,劳尔噌一声就坐了起来。
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了,索菲娅小小的身体被掀出去,啊一声撞在爸爸的背上。
爸爸直挺挺往前倒,一记头槌砸中邻居家的姐姐,姐姐以为遇到是猥亵,一声尖叫,把整个船舱的人都拽出了梦乡。
“怎么了!怎么了!”
“爸爸,勃克隆先生想偷亲我!”
“什么!”
“图卡,这是误会!”
“你这个卑鄙的sè_láng,向上帝解释去吧!”
“我都说了这是误会!是索菲娅撞了我!”
“哥哥……你撞疼我了……哇!!!”
一片混乱!
眼看着爸爸就要被邻居的图卡先生揪住,劳尔不知从哪鼓起了勇气,张开手挡在了两个成年男人中间。
“图卡先生,爸爸,日出了!”
图卡的拳头停在半空,咬着牙切着齿:“日出有什么奇怪的?小劳尔,让开,你的父亲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是几分钟前才响过摇铃!摇铃一响,太阳就出来了!”
“诶?摇铃一响,太阳……就出来了?”
……
1786年1月2日,晴,五月花开号在经历了32天航行之后泊入了迈阿密滩的新港。
牵着妹妹的手,劳尔迷茫地踩下船板。
他的眼前是一座人流如织的繁华大港。
从北到南,长长的石堤沿着海岸线向前延伸,每隔几十米就有一条石制的宽阔栈道岔向海面,短的长度四五十米,长的长度两三百米。
迈阿密滩的泊船条件非常好,靠向大西洋的一面向风,有连绵几十公里的浅水沙滩,靠向比斯开湾的一侧背风,水深而均,只需要短短的栈道就可以满足大船的停泊需求。
这是迈阿密滩得以在几年内扩容到如今规模的天赐优势。
洛林在比斯开湾沿岸划下了大片港区,旧港位于河口镇对岸,两侧有预定的跨海桥地块和联通两岸的渡船码头,其北就是在去年十一月全面交付的新港,其南则是同时开建的三期商港。
初来乍到的开拓民们不明白个中的缘由,他们只是被震撼。
这里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白石码头,码头边是点缀花坛的平整海堤,海堤旁是宽阔的棕榈夹道的滨海大道,大道的另一侧是连排的高低错落的彩墙楼房。
新港的港区大部分都已经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