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全是无边无垠的蓝色,广阔、剔透、像被熊孩子搅在一块的油彩,头顶是碧,脚下是渊,中间是泛着白沫的黑色蓝影,一般情况下,它被人叫作“海”。
无边际的海是海员们一生钟情的色彩,只是这一路上,在那些过度保护的美利坚智囊的干预下洛林一直都无缘得见,视野的尽头总有大陆的阴影在忽隐忽现。
直到今天。
今早的定位显示,北上船队已经正式穿过科德角纬度,沙克选定的公海会晤在缅因湾以外的公海某处,从航行来说,继续贴岸航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艾德雷去征询了美国乘客的意见,瓦尔基里终于得到了授权,离开海岸,向西北的大洋深处航行。
航行半日,海的颜色越来越深,脚下的风浪明显增大,洛林适时结束了二一轮休制,四分之三人到岗到位,海员轮休全部终止。
直到这时,美国人才真切地看到自己与德雷克最精锐海员集团之间的差距。
护航舰队不适应蓝海。
他们的船绝对没有在蓝海航行的问题,无论是经典款的旧法式还是在其基础上改进的巴尔的摩型都有多年的远洋经历,早已被证实能够适应多种极端的天候。
问题出在他们的海员上。
一旦失去了陆地的参照,缺乏远洋经验的海军军官们在航线与阵型之间总是顾此失彼,不过短短四五个小时,菱形护航阵型已经变形了三次,每次都是瓦尔基里的观察员最早发现,并给出了精准有效的调整建议。
这让护航舰队的史密斯提督很受伤……
他的旗舰没能起到旗舰的作用,反倒是最容易和舰队脱节的瓦尔基里一边迁就着慢如龟爬的护航船,一边掌控着整个舰队的航行状况。
“虽然不愿承认……可我们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史密斯提督神色复杂的站在舷边,喃喃自语着,看着五十多米外,瓦尔基里号上的两道人影,洛林和华盛顿,“总统先生……”
……
不知是即将与沙克碰面还是离开近海的关系,美国人持续了十多天的限制令在艾德雷征询离岸意见后不久就突然取消了。
总统随员被许可与瓦尔基里号上的船员自由接触,虽然这并没有太多意义,但至少让甲板上多了那么几分生气。
华盛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了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洛林。
“会长先生。”他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富绅一样从艉楼走出来,径直朝向洛林的位置。
“总统先生。”洛林笑着转身,抚胸行礼,“十多天了,终于在甲板上见到了总统先生。”
“这句话可不准确。”华盛顿笑着反驳,“我们的第一面就是在甲板上见的,在纽约,只和今天隔了十二天。”
“未离港的船和离港的船是两种生物,作为海员,我们一般不会把她们等同视之。”
“听起来这种认知法和你在迈阿密做的事如出一辙,敌对的印第安和投降的印第安,我听说他们的待遇很不一样。”
华盛顿选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印第安人,一个洛林没有做过任何准备,而且也不可能有时间去准备的冷僻话题。
洛林脸上的笑容更灿烂。
“您听到的大概是谣传,总统先生。站在商人的角度,人力在我眼中的价值是等同的,与肤色无关。”
“但文明确实让不同肤色的价值变得不一样,不是么?”
“我觉得不是文明,是教育,教育才是人力的附加值。”
华盛顿脸上露出惊?的表情:“你还打算教育投降的印第安人?”
“为什么不呢?印第安人、白人、黑人,在接受一定程度的教育之后都能使用英语交流。而且他们的肌肉结构很相似,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未见过只能由白人搬运的货物。”
“这大概是我听过对劳力最高深的解释。”华盛顿哈哈大笑。
“或许吧。”洛林决定主动出击,“总统先生怎么突然对印第安人感起兴趣了?”
华盛顿摇了摇头:“我对印第安人没有任何兴趣。”
“没有?”
“没有。”华盛顿说,“这场谈话只是一位年长者对年轻人的单纯建议。”
“印第安人和狼,两者都是猎食的野兽,是与人争夺生存空间的物种。”
“但他们远比狼更危险,因为他们双足行走,在很多方面与人有相似的地方。”
“我们应该小心他们。”
“1779年,我曾对约翰.沙利文少将说,把废物放到所有定居点的附近,那么我们的国家面临的将不仅仅是泛滥成灾,而是被摧毁了。现在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地送给你。”
突如其来的种族主义发言让洛林愣了好一会。
他努力消化着华盛顿的观点,消化着消化着,一个词汇突然跳进了他的脑子。
“总统先生,我似乎听到了西进。”
“我没有使用这个词,至少今天没有。”华盛顿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会长先生,新大陆的开拓民永远无法回避与印第安的厮杀,他们称我为城镇毁灭者,不是因为我亲手杀死了多少印第安,而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威胁,有不妥协的意志。”
“在新大陆,我们和印第安只能留下一个,你掌握着巨大的力量,更要有所决断才是。”
“原来如此。”洛林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以为您是人种平等的支持者。”
“我确实支持解放黑奴,他们没有文明、没有威胁,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