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半山腰公墓的小路旁,一辆出租车慢慢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男两女三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车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整片山坡都氤氲在一片薄雾蒙蒙的水汽之中。
三人拄着伞,沿着铺满石子的小径,静默地朝山林深处走去。
此刻虽已是初冬,但山中所种植的多是针叶树木,所以目之所及,依然是一片绿色,只是绿得有些黯淡无光。
“到了。”
许云萍停下脚步,指了指路边的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半山公墓”四个朱红大字。
左子慕不觉剑眉微皱,心想,给公墓取名的这人也太偷懒了吧。
顺着石子小径,拐过一片松林,眼前便豁然出现一片半月状的平地,平地的前面几排已整齐划一地竖起了黑黝黝的墓碑,后面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依然是空着的。
墓地的前方是一汪碧澄的湖水,后面则被松林环绕。
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
只是放眼望去,见不到一个人影,原本凄清缠绵的细雨也忽然停了,四周寂静得有些瘆人。
许云萍领着左子慕和陆小美来到柯苇的墓前。
新立的石碑上贴着柯苇的烤瓷大头照,一看到这张遗照,左子慕只觉呼吸一滞,心里不由得猛地痛了一下。
照片是彩色的,里面的柯苇留着齐肩短发,嘴角微微勾勒着一抹浅淡温柔的微笑,看起来应该是去年健康的时候所拍的。
左子慕静静凝视了一会儿照片中的柯苇,然后俯下身去,将鲜花和水果糕点,摆在了她的墓碑前。
一旁的陆小美也蹲下身,从袋中拿出一瓶白酒搁在了地上,左子慕将酒往杯中斟满。
许云萍则在下方的烧纸炉中燃起了纸钱。
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左子慕从袋中取出了竹笛。
“你说想要就着笛声下酒,现在酒已满上了,笛声马上就到,稍等哈。”
左子慕将竹笛举至唇边,呜呜咽咽地吹起了那支《送别》的曲子。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清越哀婉的笛音,在这寂静的公墓上空久久回荡。
陆小美驻足出神地聆听着,忽然注意到公墓前方的一棵松树上,“扑棱棱”地飞来了一只斑鸠。
那只斑鸠停在松树的一枝横斜的枝丫上,不时歪一歪脑袋,仿佛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正在吹笛的少年。
一曲终了,笛子的尾音震颤着缓缓消失在山林之中。
陆小美扯了扯左子慕的胳膊,指了指那棵松树上的斑鸠。
“看到那只斑鸠了吗?”
左子慕点头。
“感觉它有点奇怪,仿佛能听懂你的笛声似的,远远地飞过来,一直看着你。”
左子慕凝神看向那只斑鸠,只见它正伸长了脖子,满眼好奇地盯着下面的三个人,还不时歪一歪脑袋。
“这会不会是柯苇变的?”许云萍挠了挠脸颊,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左子慕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举起笛子吹了一首与柯苇第一次相遇时吹的那首曲子——《长相思》。
斑鸠依然伫立在那棵松枝上,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它会不时地朝下压脑袋,仿佛是在点头似的。
嘿,看来这只斑鸠还真挺灵性的。
放下笛子,左子慕笑着朝那只斑鸠挥了挥手。
“斑鸠,小鸠鸠,你好啊!你肚子饿不饿,这里有好吃的。”左子慕将饼干拿在手中扬了扬。
“能不能别这么不正经,跟它说几句话啊。”陆小美瞪了眼左子慕。
左子慕挠了挠头皮,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还没跟一只鸟儿说过话呢,感觉怪别扭的。”
“赶紧的,别一会儿它飞走了。”
左子慕将许云萍拉到身边,然后轻轻握住了陆小美的手,轻咳了一声,神色郑重地看向那只斑鸠。
“小鸠鸠,如果你是柯苇的话……”,左子慕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会很努力很幸福地生活下去,等我们也去了天堂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嫌我们老哦。”
“非常感谢你的祝福,我和小美已经牵手成功了,等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娶她回家,然后生……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吧,毕竟太多了养不起……”
“唉哟”,左子慕忽然吃痛地惊叫了一声,扭头正见陆小美怒目圆睁地瞪向自己,而她的手指正毫不客气地拧在自己的胳膊上。
“等到那时候,我们会带着小朋友来看你的,你可不要嫌小家伙们太吵啊。”
“还有,我想对你说的是,对我而言,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见的另一个自己。现在,我真的很庆幸那天在会圣寺前遇见了你,谢谢你,像一盏温暖的桔灯一样,陪我走过这段难忘的人生旅程。”
仿佛是听懂了左子慕的话一般,那只斑鸠,扇了扇翅膀,又侧着脑袋看了一眼墓前的三人,然后噌的一下飞走了。
三人看着那空空的树枝,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就是左子慕?”一个男声在三人身后倏然响起。
三人如白日撞鬼了一般惊得浑身汗毛炸裂,忙扭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一名清瘦的男生正手捧鲜花站在那里,也许是三人太过专注于和斑鸠说话,以致身后有人过来都毫无察觉。
男生留着齐眉的刘海,看起来有点萌,但刘海下方的那一双眼睛,却有点来者不善地瞪着左子慕。
“书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