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山赟告辞后,驱车离开了夏公馆。
汽车向南一路急疾驰,拐进了青枫小镇。
小镇很宁静,白天少有行人,到了晚上,人就更少,十分地静谧。
汽车在楚宅门外停下,慢慢熄了火,
楚宅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门廊下昏暗的灯光忽闪忽闪,像是预知将要发生的事。
武山赟下车悄悄别进院子。他心想,偷偷溜进屋,最好不让人看到。
他迈开腿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威严的喝叱声。“山赟,回来了?”
武山赟一愣,急忙转过来,恭敬地站立着。
“爹,您还没睡?”
“你还知道要睡觉?”
武老爷武书珩坐在太师椅上,板着脸十分不悦。“今日,不是说好了早些回?不知又和什么人鬼混了,将正经要做的事都忘了?”
“爹,我没有。”
武山赟低眸,小心陪着笑。“巡捕房的事儿多,我一刻也没停。再说,人家好歹是探长,不能说走就走啊!”
“巡捕房的事是正经事?”
武书珩瞥儿子一眼,气呼呼地说道:“探长很神气吗?不过披着一身虎皮,在大街上巡逻,狐假虎威罢了!”
“爹,您可别这样说!”
武山赟不好怼自己的爹,他小心地陪着笑脸,“儿子不是混日子,多少得有点事做,对不对?”
“你若真是个奋发图强的,干嘛要替洋人卖命?……不过替洋人做事情,说得真像什么英雄好汉似的!”
老爷子一张嘴不饶人。
“是,爹爹教训得对,儿子错了!”
武山赟不敢还嘴,好脾气赔礼道歉。
“你真知道错了?”
武书珩看他像是敷衍,非得逼他诚心悔过。问道:“爹的话你听不进去。这两天心不在焉,想什么事呢?”
“没有,就是瞎想!”
武山赟低头,不敢反驳父亲。
“瞎想?”
儿子这样说,武书珩脸色更加不悦,“哎,我不说你。你知道,今天该陪爹干嘛?
“知道,今天无论多忙都必须祭拜大姑……”
“你心里既知道,干嘛回来这么远?”
武书珩举着拐棍,咚咚戳着地板。“你这样子做,故意要气你爹?”
“不敢!”
武山赟低头。
“老爷,您别埋怨赟儿了。”武夫人走出来,朝老爷款款施礼,说道:“后花园香案已摆好,你父子在月夜下祭拜小妹吧!”
“是,母亲您说得对!”
母亲前来解围,武山赟顿时放轻松。
武山赟站起来,恭恭敬敬说道:“爹,儿子和你一块去吧!”
“嗯,”
武书珩点头。儿子不是他的出气筒,他一把年纪了,没道理拿儿子出气。
武夫人笑盈盈的,走上前想搀扶着他。
武老爷右手一甩,怒道:“去,一边儿去!就这点路,我还不能走吗?”
武书珩不愿服老,多大年纪也要讲理。
武夫人一个劲儿地笑,“是,老爷您请!”
夜色清凉,花园里草坪正中央摆着香案。檀木香点燃,缓缓燃起一缕青烟……
神龛前摆放着一尊肖像。画像中的女子穿着紧身旗袍,眉目温婉,眼眸含笑明媚动人。
她,是武山赟的姑姑武月。武月比武书珩大两岁多,姐弟俩自小感情就好。
人世坎坷,世事多艰,武家大小姐名门闺秀,遇人不淑,命丧黄泉……
“姐,今天是你的生辰,书珩来看你了……”
武老爷哽咽着。他想起姐姐年轻轻没了性命,说话间就很气郁……
夫人学着着丈夫样子叩首,祭拜,并亲自烧了些纸钱。
武山赟跟在父亲身后,神情肃穆地跪拜祭奠,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祭拜完后,武老爷起身来,瞥了儿子一眼。“楚家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既找到了他们,是不是该为我家出口恶气?”
“爹,……”
武山赟眉头紧拧,惴惴地说道:“那些都是往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谁还会记得呢?……您要出这口恶气,也要找个理由,名正言顺才行!”
“人都没了,这理由不充分?”武书珩瞪着他。“你小子!你姑姑离世,还不够痛,不够深刻吗?”
“爹呀,我不是这意思!”
武山赟低声说道,“姑姑已作古多年,……此一时,彼一时,也不能总揪着人家的错不放吧!”
“他这,仅仅是犯错吗?”
武书珩拿着拐杖戳地板,戳得地板咚咚直响。“强词夺理!那是犯错吗?那就是杀人!杀人偿命!”
“老爷,别激动,好好说!”
眼见着父子俩又要谈崩,夫人慌忙来圆场。“山赟,让一步好不好?”
武夫人生怕他们会吵起来。
武老爷忍住没骂,狠狠地瞪着儿子,气汹汹地问:“不是说不和楚家人来往么,怎么偏要和他玩在一处?”
“爹,我没有!”
武山赟涨红了脸,努力为自己辩解。
“嗯,没有!”
武书珩望儿子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