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过后,西岭鬼市便正常复市了。俗话,先抑后扬。休市这一个月里,可把那些老客们给憋坏了,于是在节后便出现了持续的旺市,连着几个鬼市日的行情都是火爆大赚。林老板每次收钱都收到手软,我和马凳也是跑外卖跑到脚软。马凳吃不得苦,又在他师父面前抱怨。林大筷倒也不抠,索性给大伙儿都加了工资,自然又是一片欢呼。
但是,不和谐的音调依然存在。鲁胖子年前被林老板骂了一顿,还扣了工资,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可到了年后,他又故态复萌了。鲁胖子好酒好赌,据马凳打探到的道消息,上次那回就是因为他喝醉了酒,又跟人去打麻将,便索性撒谎自己病了。其实他那啥病也没有,就是打了一宿的麻将。
这一夜,鲁胖子又是姗姗来迟。他一走进摊位,所有人都闻到他身上那一股浓浓的酒味了。林老板不高兴了,把鲁胖子叫过去,了他两句。鲁胖子回到灶台前,就故意把那些锅铲瓢盆弄得“叮当”响,拿厨具来撒气。
此后,一整晚上鲁胖子也是全程黑脸,要么是骂老杨叔配菜、上菜慢了,要么就是骂胡婶碗碟洗得不干净,就连我和马凳也免不了被他一阵吼,嫌我们打包太慢了,妨碍他炒下一锅。他这样一闹,把坏心情都传染给了所有人,搞得大伙儿都不开心,林老板对此也是毫无办法。
鲁胖子自己心情不好,炒的菜也是不甚用心,又惹来老客们一阵抱怨。林老板只好跑过去道歉,结账时还给几位熟客打了折扣,才免了人家去投诉。可快到了收摊的时候,却终于惹出一件**烦事来!
“唔唔唔!唔唔唔!”
“哎呀!这是什么呀?呸呸呸!”
那两位常来的饿死鬼老客正在埋头狼吞虎咽的时候,突然有一位就大声喊叫起来。我们都转头去看,其中一位已经被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停地吐出嘴巴里的炒粉,同时还死死地盯着他的另外一位同伴。那位更倒霉的老客憋红了脸,嘴巴被撑得老大,里面是一大团炒粉……不!不单单是炒粉,还有别的东西!
那老客用手从嘴巴里抠出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越拉越长,越拉越大,卧槽!居然是一块抹布!
“呕!”那两位老客一起弯腰猛吐起来。接着,又引起了连锁反应,相邻几桌的老客们也集体呕吐起来!
哎呀,那场面真是恶心!我们这几个大活人也受不了了,纷纷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可林老板不行呀,他还得跑过去安抚,不停地作揖鞠躬道歉。
“对不住了!各位!今晚所有饶消费都免单!都免单!”
“免单就完事儿了么?”那位中了招的老客气得直跳脚,指着盘子里那块大抹布,骂道:“这种东西你们也拿来当粉条炒给我们吃?真以为我们这些鬼都是好忽悠的凯子么?不行!我们要投诉!我们要赔偿!”
“对!我们要投诉!我们要赔偿!”这下,不单单是那两位老客,就连其他桌上的老客们也跟着起哄,大声嚷嚷起来。
这么一嚷嚷,可把全鬼市上的活人和鬼都吸引过来了。谁不喜欢看热闹?尤其是这种大热闹!围观的老客们弄清楚情况后也是同仇敌忾,一起强烈谴责我们这些“无良商贩”,伸出来的手指就像一根根标枪一样,不停地对着我们猛戳猛戳!
而另外一些摊主店主,虽然没有跟着起哄,但也是在暗地里幸灾乐祸。这西岭鬼市上,门派林立,竞争异常激烈。如果有哪个摊位或者哪个门派因为犯了错而被扫地出门,是不会有人同情的,毕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总是好事。
林老板被吓得连连作揖,四处道歉,就差没跪下了。鲁胖子知道是自己闯的祸,这会儿酒也被彻底吓醒了,就躲在灶台后面抱着脑袋不吭声。我们另外几个打工的也是惴惴不安,谁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呀!
“都别吵了!到底怎么回事?”
一声大吼把所有饶声音都给盖住了,接着一个身穿黄色长袍的大块头中年男子挤进人群当郑那人身材高大,留着一头乱腾腾的卷发,身上的袍子黄里带红,红里又带黑,袖子、胸襟上都蹭了不少油渍。他挤进来的时候,旁边的人和鬼都纷纷捂住鼻子闪开,唯恐靠他太近。这人身上的膻味太重了!
我偷偷问马凳那是谁?马凳吐了吐舌头,道:“这下惨了!他是火龙帮的帮主,也是鬼市管理委员会里的委员之一:龙大勇!”
哦!这人前两马凳还跟我提起过呢,那唐老锅办寿宴,请了他却没有去。我又问道:“为啥惨了?”
“火龙帮一向跟我们元宝门不和,在委员会里也是互相看彼此不顺眼。这回让他逮着机会了,还不把我们给搞死!”马凳扁扁嘴巴摇摇头,一副听由命聊表情。那边林老板的脸色更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龙帮主!你可得好好帮我们主持公道呀!”那两位饿死鬼老客顿时又喊起冤来。
龙大勇走到他们那一桌,直接用手拎起那块黑乎乎的抹布,冷笑着问林老板:“林大筷,你这是什么新菜色呀?炒粉条变成炒布条了?”
林老板面色铁青,但还是咬紧了牙认错道:“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误,应该是洗锅的抹布掉进锅里了。”
“失误?”那位吞了抹布的老客十分激动,大声嚷嚷道:“我都快吃到肚子里了,你跟我失误?要不然你也来吃吃看!你要是能把这块抹布也整个塞到嘴里,我就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