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洗,流洒四野,怀致远骑马独行。
不疾不徐的马蹄声在夜间的官道上清晰异常,周围的荒野中偶尔一股夜火忽明忽暗,努力布施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氛。怀致远游目四顾,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悠闲了,在仅有的二十五年的人生经历中,十岁是个分界岭,以前是无忧无虑,以后的修行卫道。
怀致远努力的想要思索起来一些其他的印象,却发现是徒劳而已,原来所谓修行竟然会如此匮乏。修行是一件孤独的事情,或者说是一件需要坚持的事情。他已经坚持了十几年了,他以为他会坚持下去,或者是找个伴侣一起坚持下去,如今发现不用了,他的修为废了,已经是仙路阻断。
人从生出母胎开始,身体内蕴含的先天之气就会逸散,一直到十五六岁时消散完毕,即使有人差别,也是一两年之间,不会相差太大。所以修行之人多从童子开始炼身摄气,踏上修行之道。重修对于怀致远来说,是无用的。
过去的一年里,他仅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养好了身体的伤势,却又花个三个三个月的时间才养好心底的伤。那段时间里他很努力的学着接受,接受自己修为被废重修无望。
开始之时,他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砍柴挑水,发现干活时还好,结束收就会躁动不安。学习筝鼓琵琶,发现因为心不静所有学不会,学不会更是心不静,彻底掉进了死循环中。最后还是偶然间帮医庐中的医生誊写一份药方,发现写字可以让自己尽撒胸中戾气,于是每天都是抄写中渡过。
几个月里他不停地写着一笔一笔的字划,才让自己静了下来,从而真的认识到无法修行的事实,接受做回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平和心态,安心的过好每一天。
既然已经接受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接下来怀致远很认真的考虑自己以后的去处和打算,最终决定回归故里,回到自己的出生之地——钧州府象城郡。
怀致远计划了好了行程,从所在的苍州府吴水郡出发行一路北上至江宁郡,沿着江宁郡的西南官道就可以直接进入到钧州府地界。钧州府第一站是安庆郡清流县,接着沿着官道走西北向,进入象城郡的中部。他的故乡怀山县是在象城郡的北边,后边基本一路北上就可以了。
他从吴水郡的临安县出发已经五天了,也进入到了江宁郡的地界,再走大概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到江宁郡的建康县。到了建康县,渡过道堑江,再行一段路程就进了钧州府。
一路的顺顺利利,让怀致远兴致高昂,夜了也没有歇脚,而是乘着夜色施然而行。马蹄声在荒野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响着,心中升起一种惬意,有种奋起泼墨的喜悦。
听着荒野中的虫鸣枭叫,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怀致远任马前行,自己在马背上细细的品味着其中的静谧。
怀致远忽然发现虫鸣没有了,真正的安静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夏夜有些躁动的热气也消散无踪,空气种阵阵清凉袭来,逐渐的演变成为阴寒。异物就在左近,而且来头不小。右手本能的摸向腰间,那里原来挂有一把剑,司天监的九野剑——二十八宿人仙级别的专用宝剑。
空的!
腰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摸到。
怀致远心中一凛,剑呢,怎么不见了!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不是司天监监察天下妖物的修行之人,而是一介布衣凡人,看来二十多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丢弃的,还得慢慢来。
这时怀致远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没有恶意,收回了腰间的手,开始安抚起座下因为不安而躁动的马匹。
雾气氤氲,两匹白骨马匹若隐若现,马匹后边拖着一艘舟船。
怀致远看着凭空出现的马匹和舟船,他认出来了,这是城隍府的专用交通——白骨角马夜行舟,传闻中夜行舟以冥界特有的一种无根阴木制成,配以白骨角马拉持可夜行万里。
舟船甲板上站立着一个人,衣着服饰应该是位判官。他没想到自己想要重新开始生活后,碰到的修行世界第一个人竟然是位判官。
判官先行礼道:“尾宿大人,下官王言有礼了。”迷雾散开,判官完全显出了身形,原来是位熟人,以前有过交道的苍州府城隍威灵公的麾下判官王言。
城隍府是冥界设置在九州的管理阴司事务的势力,其根据府、郡、县的区域不同分别设威灵公、灵佑候、显佑伯,京师的城隍另设为明灵王。
怀致远曾供职于司天监,位至二十八宿尾宿。二者以前打过交道有些熟识,所以判气的称之为尾宿大人。
“原来是王判当面,怀某已是仙路阻断之人,一介布衣,当不得判官大人如此大礼。”现在的怀致远已经不再是有官在身,更不是修行之人,所以不愿应承其礼。不过也没有下马,就在马上直接接话说道。
“那倒是王某唐突了,还请向怀兄不要介怀。”王言知道自己失言了,一年前的吴水郡一役他也是有所耳闻,太过详细的虽不知晓,结果却是一清二楚。
传言中东南海族夜叉的夜叉王突然领精兵攻打苍州府吴水郡,吴水郡当时驻守的司天监全军覆没,其中还有一个已经是到了人仙炼丹境界,皆被地仙境的夜叉王生生打杀了。只有怀致远侥幸活命,也是成为废人一个了。
而且吴水郡城隍也遭受了池鱼之殃,死在那一役中。吴水郡郡兵建制更是三去其二,可谓是伤亡惨重。
最后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