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定定地望着他,小脸上茫茫然的,没有丝毫的表情。
“嗯……”
仿佛是为了回应辛越的猜想,面前倒在地上的男人又发出一句极细的呻吟,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楚,声音飘散在风中。
“晏湛……”
辛越回过神来一般,明白了什么,其实他刚刚不是没有呼吸了,而是这里风大,雪冷,感觉不到他微弱呼吸的温度,和流动,再加上她又十分紧张,手颤抖着,没有用心体会,想当然地以为他身上受了这么多的伤必然殒命,所以察觉不到他还有呼吸。
“我帮你把箭拔出来,你忍着,一定要忍着。”
“辛越……”晏湛突然抓住辛越的手,仿佛用尽他一生的力气,紧紧地抓住,“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他说话很缓慢,很艰涩,声音又极为轻,辛越要耳朵贴到他嘴旁,才能将他说的听清楚。
“答应我……好吗?”辛越听不清楚,他又说了一遍,半阖的眼眸带上了死寂的色泽,幽深得凝滞不开,他的手呈现出一种略微发青的骇白色,骨节分明,紧紧地抓住辛越的胳膊。
“你说。”
“帮我把……皇上……从乱贼们手里……救出来……”
辛越顿时抽气,皱眉为难道:“什么皇上?什么乱贼?”一听就很严重的样子,她诚实地说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晏湛微微扯出一个笑容,很庆幸,她说的是做不到,而不是,不愿意冒这个险。
“我相信你……你有……这个能力,你,愿不愿意帮我?”他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缓缓,缓缓地说道。
辛越望着她,眸子顿时变得很空明,也不见适才的慌乱,她极快地,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晏湛眉头皱得越发紧,突然间,他抓住辛越衣袖的冰冷的手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暖的手,辛越看着晏湛道:
“身为人臣,这是你自己的使命。想救你的皇帝,就要依靠你自己。”辛越吸了口气,“所以,好好地活着,一只脚迈进鬼门关也把它提出来。”
大雪纷纷扬扬,少女的眼眶边缘忽然隐现一抹浅浅的红,她咬了咬下唇,很快又松开,洁白的雪花洒落在她的肩上,晏湛不会看不到,她的身体,也受了很多伤,鲜血,这里一块,那里一块,衣服破破烂烂的,刀痕无数。
“痛死也给我忍着!”
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勇气,辛越眼神一沉,哗哗哗扯掉了自己膝盖下裤子的一片衣料,将略厚的布撕成很多块,抖出里面的棉花,手快速地伸出去,噗的一声非常快地拔掉了晏湛胸口边缘的一只利箭,然后用棉花覆盖,再用布迅速地紧紧地缠好,动作前所未有之快,努力不让晏湛的血溅出一滴。
晏湛疼得闷哼了一声,意识乍然的短暂清明之后,开始变得无限的模糊,他痛得想吐,身体感觉浮起来一般,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不痛,不痛,一点都不痛。”辛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晏湛也就这么催眠着自己,嗯,不痛,不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不痛,一点也不痛。
“噗”的一声,又一根箭被拔出来,晏湛感觉身体像是被撕碎了一般,仿佛有无数头牛在体内横冲直撞着,冲击得他浑身震痛,一点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箭被抽离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晏湛感觉一次次被推到悬崖边缘,又一次次很用力地将自己濒临死亡边缘的身体挪动着,拼了力气不让自己掉下去。
“最后一根箭了,不怕。”辛越的声音很低沉,但不知道怎么的,听在晏湛耳里,很舒服,很温暖,仿佛春天的风。
快速拔箭,覆上棉花布料,以巧妙手法,紧紧捂住伤口,阻止血液外流。
“啊……”
晏湛不是没有受过伤,可是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痛苦,本就战斗多时,疲累到不堪的身体再度重伤,他觉得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他感觉,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末尾。
身体的每处地方仿佛都在溃散,在最痛苦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响起:
“晏湛,坚持住,坚持住。活着,活着,活下去。”
“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你要想想这些事情,不会有人代替你走你的路,你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辛越知道他痛,但见他脸色不像刚才那样苍白,他的手扶上他的胳膊,一边说道:“你忍着,我扶你起来。我们走出这里,我们,会活下去的。”
曾几何时,相互敌对的两个人,变成了扶持与共的“我们”。
辛越慢慢搀着晏湛虚弱染血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把他扶起来,一阵眩晕感袭上辛越的头脑中,她眼前忽然一片黑暗,踉跄着快要倒下去,或许是知道,如果现在倒下去,就算不是诸睿的人转过头来将他们杀死,也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中,所以她努力提着一口气,无数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倒地,不能放任一丝丝的疲惫。
她的身体已为强弩之末,早在被晏湛推上马匹的时候,她就已经疲倦得仿佛能睡到世界末日,身体的能量在不停地消耗,汗水血水成股地涌出来,又交糅到一处,打湿了单薄的衣衫。
完全是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念,她才能坚持到现在,就算身体颤巍巍的,她也不让自己倒下去。她扶着晏湛,慢慢地往她所认为的正确方向走去。
她没有来过这里,判断正确错误方向与否毫无根据,她在那边火光映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