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六年(公元177年),四月,大旱,七月至九月间,青、幽、并、冀、徐、兖、凉等七州遭遇蝗灾,蝗灾致七州颗粒无收。
相比于受灾严重的州郡来说,辽东郡,因提前做好了预防之法,因而逃过一劫。
得以幸免于难的辽东百姓对李满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此刻,辽东百姓直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什么叫幸福?别人因遭灾而饿肚子,而辽东百姓有饭吃的时候,这就叫幸福!
遭灾地区,饿殍遍野,草根树皮,均已被难民吃光,易子而食者多不胜数,其状惨不忍睹。
十月初一,辽东郡。
各地流民接踵而至,李满无奈,只得命人紧闭城门,并责令各县,无令不得私放流民入城。
虽说近年来,李满听从李杨的建议,提前储备了不少粮食,但官仓内的存粮远不足以令十数万流民果腹。
十数万流民,饶是天天喝粥,怕也是个天文数字,这还只是先遣部队,大批流民正在沿着官道蜂拥而来,李满对此亦是有心无力,如此多的流民,李满根本救不过来。
汉朝对于人们行走的道路,有着十分严格的规矩,皇帝出行走御道,官员出行走官道,驿者,兵卒出行走驿道,百姓黔首则无道可走,因为等闲不出一次门,流民则是爱走什么道就走什么道,能走什么道就走什么道,只要能够活下去,他们什么道都能走,也都敢走。
老话说的好,只要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辽东郡不比中原诸郡,整个辽东郡的世家大族总共加起来也没几个,除了一个差强人意的公孙氏之外,几无世家大族可言,没有世家大族,便意味着无粮可筹,在这个时代里,世家大族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当然了,这里的公孙世族也只是在辽东一地而言,放眼天下来说,公孙氏根本排不上号。
公孙氏这一代的家主为时任冀州刺史的公孙度。
冀州刺史听上去挺牛,实际上,在刘宏在位期间,刺史的权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
起码在李满面前,公孙度也只有唯唯应诺的份儿。
十月初五。
李杨与李虎等人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在福伯的护卫之下,登上城墙,搭手于城垛之上,探头望向城外。
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流民队伍,李杨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掩心惊道:“怎的....惨烈如斯啊?”
襄平城外,流民众多,且毫无秩序可言,斗殴、推攘,拥挤、疯抢、哀嚎者不计其数。
忽的,一个异常凄厉的哭嚎声传进了李杨等人的耳中。
“别,别,不要这样,啊......还我孩儿,还我孩儿.....”,一名骨瘦嶙峋的妇人一边踉跄追赶,一边嘶声哭嚎。
一群凶神恶煞的青壮正在四处搜罗着躲在妇人怀中的孩童,对他们来说,这是可以果腹的食物,单以身形来看,他们与真正的流民明显有些格格不入,看得出来,他们未受冻馁之苦。
李虎见状气的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怒不可遏道:“天杀的畜牲。”,说着,便要出城与恶人放对。
“一起。”,韩豹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了心中的愤懑之情。
二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最是见不得此等令人愤懑不齿的行径。
“休要胡闹”,李杨眉头紧蹙,咬牙切齿道:“你们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李虎欲出言反驳,可嗫嚅良久,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将已到嘴边的话复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李虎虽莽,但他还有自知之明,虽说自打习武以来,已有一年半的光景,但李虎等人年纪尚小,气力多有不济,远未达到能够与人出手放对的时候。
正当此时,一只大手搭在了李虎尚显瘦削的肩膀上。
李虎回头望去,却见父亲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李满微微一叹,轻轻地捏了捏李虎的肩膀,道:“你兄长说的没错,你与阿豹年纪尚小,与青壮之间,尚有无法弥补的差距。”
“可是.....”,李虎正欲开口,却被李满出言打断。
李满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杀意,眯眼冷声道:“此事.......自有为父代劳。”
李虎闻言顿生如临深渊之感,被唬得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李杨亦没比李虎好到哪里去,李满一句话,便将他唬得心脏怦怦直跳。
李杨忽然想到一句话:“屠万即为雄。”
李满之威,是数以万计的胡人,以生命为代价衬托出来的。
李杨偷瞄李满一眼,眼中尽显崇敬骄傲之色,这是他自打记事以来,第一次以这样的目光来看待自己的父亲。
望着东倒西歪的流民队伍,李杨心生恻隐之心,侧头看向李满,揖礼恳求道:“父亲,可否从流民中择选出青壮、妇孺,准其入城避难?”
见父亲有些意动,李杨再接再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父亲只需命人在城外圈出一地,从中开设粥铺,施以粥水即可。”
“此举恐会引发慌乱呐。”,李满不无担忧道。
“难道此刻城外不乱吗?”,李杨伸手指了指城下,问道。
迎着父亲的目光,李杨侃侃而谈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择其首恶,尽数杀之。届时,城外乱相自可迎刃而解。”
李满微微颔首,叹道:“便以吾儿之法行之。”,说完,便先一步走下城头,领兵出城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