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全家人吃完饭,就开始准备上供用的东西。
祠堂贡品不需要他们准备,族里会统一置办,但是自己家的还是要的,往年家里没有闲钱,黄家给死去的黄木,只准备两盘凉拌野菜,偶尔才会多两个鸡蛋。
今年有钱,姜暖大手一挥,各种肉菜酒水准备很多,金元宝纸钱也是,足足两篮,一家人铁了心把过去欠的,全都给弥补回来。
收拾整齐后,姜暖就带着家里男丁去了祠堂。
黄家口的祭祖,一般放在上午,因为,下午要干活。
即使天上下着淅沥沥的雨,也很少有人闲下来,春耕越来越近,地整不好收成就不好,这个损失,对老农民非常致命。
更何况,还有赋税在后面逼着,除非遇到大灾,实在活不下去,否则,没有半点可能减免赋税。
姜暖带着儿子一路走来,发现各种有意无意的打量,顿时不解,“儿子,我穿着不合适?”
她特意找了一脸素色的衣服,脸也干干净净,脂粉未施。
“没有啊,娘怎么这么问?”
“老觉得有人在背后偷偷看我,算了,让他们看吧,咱们赶紧走。”
一个墙角,廖氏看着体态婀娜的姜暖,轻啐一声,“姜氏这个老妖婆,如今越发勾人,一把年纪还学人家小姑娘,不知羞。”
她摸了摸自己松弛的脸,分外不解,“我也就比她大两岁,怎么感觉差了一辈?”
“你前段日子生了场大病,把身体掏空了,”黄生小声劝说,“等养好身体,比她还显得年轻。”
说完,黄生赶紧低下头。
他怕被自己婆娘看出自己的心虚。
黄生也觉得邪门,人家都是越过越老,偏偏二房,越过越年轻,一大家子就没有一个丑的,白净白净的。
虽然羡慕,他却把这事归结到有钱人的生活上。
天天大鱼大肉伺候着,气色能不好?别说年轻十岁,就是年轻二十岁也能理解。
“真的?”廖氏喜滋滋的摸摸自己的脸,“那我赶紧回去养养,当家的,你去祠堂吧,我去炖点骨头汤,听说那个养人。”
说完,不等黄生有所反应,风风火火地跑回家。
“这婆娘,”黄生无奈地笑了,“跟年轻时一样一样。”
摇摇头,背着手,面带笑意的离开。
所有人的笑意,在进入祠堂的那一刻,全都收起来,变得肃穆庄严沉重以及虔诚和感恩。
这种感情,身为孤儿的姜暖没办法感同身受,却被感染了。
她认真地听着黄石念各种悼词,低着头跟着跪拜上香。
明明很寻常的动作,却让她感觉一种发自内心的悲恸。
透过一个个牌位,一柱柱香,放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先祖们挥着锄头,顶着烈日,一点点开拓出现在的黄家口。
从祠堂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雨依旧淅沥沥的下着,人群挎着篮子打着油纸伞向后山走去。
那里,是先祖安眠的地方。
一路上也没有闲着,大家与往日一样说着闲话。
“村长,看你这竹篮,满满当当的,想来今年准备不少东西。”
“你不也一样,”黄四哥斜了一眼黄生,“往年家里没有余钱,就是想孝敬祖宗也有心无力,今年年景好,我割了十斤的肥肉,还买了一个大猪头,让祖宗也跟着过个好年景。”
“可不是这个道理,”黄来生叹一声,“没有祖宗哪来的我们,我现在还时不时梦到小时候,爷爷手把手教我种庄稼,刚开始用锄头,十个手指头全是血泡,他老人家一个一个帮我挑破的,就这样一代又一代,黄家口才有现在的日子。”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黄石远眺天空后才开口,“都要敬畏祖宗,不是因为鬼神之说,而是他们一辈又一辈的努力。”
“对!”
另一边,镇上药铺,清明又逢下雨,一般这个时候,是没有客人的。
古大夫给自己泡壶茶,躺在定制的躺椅上,手里拿本医书,悠闲又惬意。
旁边,小学徒无聊的打瞌睡。
砰一声,下巴磕到桌子上,顿时疼得直抽气,“师公,快帮我看看,下巴掉了没?”
“放心,还好好的。”
“毁容了没?我这英俊潇洒的相貌还有没有救?”
“戏真多,老实点,别打扰我看医书。”古大夫摇摇头。
到底年纪小,性格跳脱,这才半天就耐不住了。
“师公,你有没有觉得,少了小五那丫头,好无聊啊!”
没个人在耳边师侄师侄的叫着,感觉整个人都不适应。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传说中的贱皮子!
“没大没小,”古大夫眯眯眼睛,“那是你师姑。”
“师公,你欺负人!”
突然多出一个这么小的师姑,他今年都不敢回京城祭祖,生怕自己被笑话死。
“谁有空欺负你,”古大夫嘴角微微勾起,“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想想中午吃什么,今天不可能再有人给咱们送饭了。”
闻言,小学徒默了。
俏俏摸了摸自己肚子,认命地开口,“吃饭,只有这个能煮熟。”
最近这段日子,一直没做饭,手艺越发生疏,以前就算是黑炭,好歹也能煮熟,现在这半生不熟的菜,吃的犯恶心。
若不是今儿日子特殊,他都想干脆去黄家蹭饭了。
“吃饭啊,”古大夫捋捋胡子,眼眸止不住的嫌弃,“你就不会做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