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容走后,山阴又命人拨了几坛好酒送往竹林。古董羹大卖,王旷功不可没。她有心回请他一番,便趁机递了请帖。
哪料,护卫回来报告说,王家郎君前几日已出远门,何时归来,还未可知。
山阴只得息了这念头。
转眼,二日过去了。
第三日清晨,山阴刚起不久,孙江的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
她坐上马车,奇道:“只有你我二人?我大哥怎地不叫上?”
“彦林这几日忙得不见身影,故没有叫他。”彦林是山遐的字。
山阴应了一声,便没有说话。
她今日一身白衫,头发随意束起,说不出的fēng_liú洒脱。
孙江细细看了她一眼,“时辰或早,不如路上慢些行驶,听我抚琴一曲?”
“也可。”山阴点头道。
琴音响起,悠远绵长。初始巍巍乎若泰山,浑厚大气,继而洋洋兮若江河,流畅灵动。
是伯牙曾演奏过的《高山流水》。
孙江以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为引,借这首《高山流水》来表达自己愿将山阴引为知已的心意。
琴音缭绕中,山阴抬眸看向榻上的男子。他墨发微垂,星目微合,抬腕舒臂任一个个音符自琴弦中流淌。
即便如此潇洒,他的身上仍是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孤单与落寞的。
这种寂寞,这种曲调,让身在异时空的山阴没来由地心中一颤,她幽幽地开口:“人生如朝露,转瞬即逝,何必伤怀?只需珍惜眼前人便是了!”
隐隐中,带着一种劝慰,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与孙江听。
孙江没有答话,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弹着这《高山流水》。
马车在琴音中缓缓前进。
靠近洛水了。
深秋的街道上,已是一片萧索冷清之意。
驶到码头,下了马车,洛河呈现在眼前了。那湍急的河水一路向前,浪头拍打着码头两岸。江面上,泛起一层细细白白的水雾。
游船还未至,江边停靠着数艘大型船只,许多船员在码头上上上下下,忙着装运货物。
二人站在河边,任着河风将衣袍吹起,猎猎作响。
这时,护卫靠近山阴耳边,说了句话。山阴脸色一沉。
她对着孙江一拱手,“子荆,事出突然,我要先走一步,这场清谈,怕是要错过了。”
孙江道:“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与你一道?”
“不了,”山阴摇头,“此事以后说与你听。先走一步。”
她一转身,急急离开。
护卫紧跟而上,边走边轻声道:“刚刚我等发现大郎马车在此,遂留了意。看到一位粉面郎君上了车,车中传出争执,隐隐还有打斗之声。”
山阴想起那日山遐在马车中提及的“此事难以启齿”,愈发加快脚步。山遐为人沉敛,做事稳当,能有什么事让他对自己也闭口不谈?隐隐地,她的眉心跳了跳。
行至江边一小树林处,果然看见山遐的马车靠近林边一棵大树停着。另一侧,还有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几个护卫旁边站立,正呈环形将两辆马车齐齐包住。
看到山阴带着两个护卫靠近,他们不约而同看过来,出声斥责道:“你等绕道而行,不许接近。”
山阴手一扬,三人在马车前停住。她拱起手,郎声道:“在下乃洛河附近的河道管事。昨日河中出现了一条五寸粗的巨蛇,游窜上岸咬死了数条人命。因体形太过庞大,凶猛异常,未尝捕获。今日有人亲见它在这丛林中出没,为防万一,请将马车速速驶离此处。”
她这话一出,几个护卫不由得浑身一哆嗦,饶是几人体格雄壮,孔武有力,在联想到五寸粗的巨蛇时也忍不住落了一地鸡皮疙瘩。当下,他们朝着马车大声重复了一遍。
只听马车中传出一声压抑挫败的咒骂声,车帘一掀,一个身着黑红相间袍服,脸上敷粉的少年郎君走了出来。
此时,他的袍服凌乱地扭在一起,精瘦的脸上,面色虚浮,眼眶青黑下陷,左脸上印着一个无比醒目的拳头大小的红肿瘀青。
只消一眼,山阴已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一个整日纵情于声乐酒色的浪荡子。
她的脸一沉,徐徐道:“树林另一侧已有我们的人在寻找巨蛇下落,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料想这蛇应蜷缩于这一带。事态紧急,还请郎君撤离。”
她清润有力的声音一落地,敷粉的少年郎已脸色一变,急急跳上自己的马车。几个护卫将马车内包裹得像粽子样的人往外一扔,扶着少年坐上了马车。
马车冲出林子时,少年忽地掀了车帘,一双干瘦浑浊的眼盯住山阴。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吞咽声,操着沙哑的声音靠近山阴问道:“郎君好相貌,不知府上何处?如何称呼?”
“不敢,”山阴清脆地回道,“在下姓乌名有,就在都水监的子虚殿任职。”
“好说。本郎君记下了。”少年胸腔一震,发出几声闷笑,又盯了几眼山阴,才飞快驶离。
他一走,山阴立刻上前,示意护卫们将地上的人松绑。
她认得这人,他是山遐的驭夫。果然,他身上绳子一松,扯下口中的布条便扑到车门口急急地喊起来:“郎君?郎君?”
山阴走上前来:“无事,你先退下。我来看看。”
话虽说得无比轻巧,她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直直地于车门口前站定,一动不动。
几个护卫相互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