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不孝,再不懂事,也从母亲这番话中,明白了她一意孤行,义气用事后可能带来的后果。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名节,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可是有一天,当山遐发现自己的父亲与家族也因着他们二人的私奔陷入困境时,他二人,还会幸福吗?还能走远吗?
忽然明白自己除了进宫,根本无路可走的献容,用双手将脸一捂,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又响又亮,放弃了少女的矜持,抛却了平日的温软,歇斯底里中带了彻底的绝望。那是对自己无望前途,不可挣脱命运的呐喊与控诉。
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嘶扯着自己的喉咙,满脸珠泪顺着下巴急剧汇成一条小溪。只听砰的一声落地声,哭到昏厥的羊献容直直地倒了下去。
“快!扶起她!”杨氏赶紧一个大步走到她身前,一边以手相探她的鼻息,一边吩咐道。
房中随侍的两个婢女手忙脚乱将羊献容扶到床榻之上。她们看着毫无血色的献容,担心道:“夫人的话,会不会说得重了些?”
她们都是杨氏身边的老人了,又看着献容长大,现在看她这般,心中真真不是滋味。
杨氏方才落地铿锵,一脸肃容的表情于这一刻终于松弛下来。
她叹出一口长气道:“这一帖猛药如果现在不下便晚了。献容不是个自私的孩子,她会明白我的话的。待她醒来想通了,便没事了。”
折腾了一夜,却仍然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看着床榻之上我见犹怜的女儿,唏嘘道:“儿女情长,也不过一时,只有尊贵的地位与至高的权力方是最可靠的。献容,你会明白母亲的,总有一天,你会了解一个母亲的心。”
对着两婢挥挥手,她轻道:“你们也累了,先下去吧。献容这儿,我会亲自守着的。”
两婢听她不容反驳的语气,心知劝说无用,遂恭敬地退下了。
一时间,房中只有杨氏与献容二人。
杨氏走至献容榻前坐下,定定地握住献容的手,又忍不住以手轻抚献容脸上留下的明显掌印。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天下哪一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亲儿呢?献容,但愿你醒来之后,今夜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有价值,都有意义……
这一晚,羊府的这出小插曲很快便被昏暗的夜色吞没,再没有传出一丝动静。
然这样的夜色中,独坐窗前,孤影自照的还有一人。
面对夜空中那轮找不着踪迹的月亮,他已坐了一宿,沉默了一宿了。
昏暗的夜灯,一圈一圈摇出灰色的身影,静默中,他努力将身子往软榻的方向又依了依。
明明春寒早过,料峭不再,他怎么觉得浑身上下,紧一阵松一阵传来丝丝寒彻心骨的冷意呢?
无声的压抑中,有人踩着轻巧的,默然的脚步靠近了。
他听到了门外低低的,属于女子的问候:“郎君还没睡下?”
他的近身护卫雷打不动的回答:“姑子请回。郎君不喜有人打扰。”
门外的声音顿了顿,他听到那人迟疑了一下,说:“我有事,想见一见郎君。”
护卫的无动于衷与沉默不语中,垂目不语的卫玠开了口:“让她进来。”
这一声命令刚下,只听房门“吱嘎”一声打了开来,身上还挂着披风的王式提步一迈,走入了卫玠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