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愣,他看着山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他瞪着山阴,气呼呼地叫道:“这肉怎么斩?我不会!”他将刀一撂,“要不你来试试?”
锋利的菜刀在案板上发出“丁铃当郎”的脆响,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一个个宫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低声咕囔:“就是!哪要这样斩肉的?”
“有本事他来!”
空气有点僵住了。
身边的宫人满头大汗地捋了一把汗,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山阴似是不曾发现,她双眼一眯,发出一阵清笑。如玉石般清浅悦耳的笑声中,她学着太子殿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脆声应道:“太子殿下不会,臣也不会。”
在太子恼怒的神情中,她继续接道:“不过,臣却知道。太子殿下是继承大统之人。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太子一声令下,别说王臣,江湖上的能人异士无不争先恐后为您效力。即使杀猪宰肉这等小事,都能让您大开眼界呢。”
明明是规劝太子不必行此粗鄙之事,然从她口中说出,竟成了另一番意味。她说,太子身份无比尊贵,只需一声令下,便有数不清的奇人前来投靠。他们身怀绝技,只有太子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动动嘴皮子便能享受乐趣的事,何苦太子亲自操刀上阵呢?
静默无语中,太子盯着她,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如暗夜之星发出灼灼的光芒。
忽然,他凑近她,用油乎乎的大手往她肩上使劲一拍,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如雷声滚滚而来,直在穹形殿宇哄哄而响,大笑声中,太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有趣!真是有趣!”
他歪着头看着山阴,“照你说来,孤只要一开金口,便有数不清的人耍着刀子让孤玩乐?”
“然。”山阴郑重一施礼,“太子何等身份,何愁这点小事。”
“孤整日在宫里卖肉,的确有些无趣,”太子踱着步子走到山阴面前,他抚着下巴对着她盯视了一阵,“听闻你是个卖酒之人,不如你进宫来酿些酒抬出来卖。也好让孤打发打发时间?”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孤已开了金口,你不会想拒绝吧?”
这话一出,山阴差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不过转瞬,她已正色道:“山阴于酿酒之道确是有些心得。家族将酿酒之业交于我手,自然不敢疏忽。然山阴酿酒时日越长,越觉粮为酒之魂,水为酒之血。为酿得好酒,山阴常年游历在外寻觅优质水源。太子殿下若将我招进了宫,岂不可惜了一坛又一坛的好酒?”
她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太子,她一年到头在外飘忽,哪能守得住这死气沉沉的皇宫。
可惜太子一挥手,大方批准道:“你只管寻你的水源去。闲了来这陪着孤卖卖酒就是。你我酒肉之徒不凑一堆如何讲得过去?到时孤给你个小官,方便进出!”
太子下了令,山阴只得拱着手谢恩。
一边看戏的宫嫔们瞧着山阴,又瞧瞧太子,嗔道:“太子,这酒肉事都了了,咱们还卖不卖肉了?”
“卖!自然卖!”
太子的兴致一下子又高涨了,他像打发苍蝇一样朝着宫人和山阴挥挥手,“你二人都出去吧。”
殿中立刻又陷入了一片喧闹。
掩了殿门走出大殿,山阴向候在殿门口的卫玠一礼,没有多言径直和孙江在宫人的带领下走出宫门。
直到马车载着二人朝府第疾驰,直到长长的宫门消失在眼前,孙江才急急问道:“如何?”
山阴不答反问:“太子平时喜做屠夫之事?”
入宫前孙江不曾对她言明太子的特殊癖好,因而她对今日见到的一幕荒唐至极的闹剧大感意外。
“太子今日亲操屠刀,和一群宫人妃子效仿市集卖肉之举。”山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
“卖肉?”孙江蹙起眉头,“太子倒不曾在外人面前如此--你如何应对?”
“入殿之前,卫玠对我说了三个字--周亚夫。”
“周亚夫?”孙江一顿,紧接着,他双眼一亮:“汉景帝曾以一双筷子试探周亚夫能否担当辅佐太子的重担。卫洗马是在提醒你太子有意试探你脾性如何,适不适合入东宫?”
“我猜也是如此。”她将在殿内的情况和孙江一说,苦笑道,“宫廷之内多明争暗斗,尤其东宫最接近权利的中心。我闲散惯了,实在不喜欢出入这种场所。”
其实她想说,这个太子帮不帮都是被废的结局,她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可这种石破天惊的话她不敢说出口。只得转口道:“太子不是贾后亲生吧!”
孙江道:“太子乃谢才人所出,他自小跟随的外祖父行的是杀猪卖肉的行当,自入东宫以来,虽谨言慎行,终对贾后极为忌惮。太子今日此举,既是试探,也是避祸。”
谢才人?是了,她有点印象了。司马炎怕傻儿子司马衷不会人道,特地遣了自己的才人前来指导。谁知谢才人就生了司马遹。这些事都在贾南风嫁入皇家之前。试想,一个不是亲生儿子的人当了太子,品行又端方无垢,贾后就算肚量再大,心中也难免盘算起小九九。
“乍看之下,荒诞之极,然太子与这司马家族的其他人相比,行事算有主张。你不妨进东宫试试,也好给我做个伴。”
山阴点点头,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她叹了口气,转向别处。
这时,却见孙江凑过身来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