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明明都是成年往事,可偏偏孟鹤云却记得一清二楚。
孟鹤云瞪着眼睛,声声质问。
孟太守却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恍惚的境地,根本就有一个字也不肯理会。
倒是门外忽然响起人说话的声音:“你挑了菜我打你,是因为你吃饭没有规矩。如果出去便要被人笑话。”
“让你跪在廊下反省,是要你知道究竟错在什么地方,而不是一味只知委屈哭泣。”
“好不容易请来的先生,你三个哥哥无一人敢不敬,唯独你去了一日,就将先生气得不肯再教。如果不是我与那位先生有些故旧,人家根本就不肯留下来。”
“况且既然我把你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管教,有人要心疼,我又何必再多事?”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之后,从门口就进来一个银发老妇人。
这位银发老妇人头发已经彻底白了。不过精神却很好。
走起路来也是挺拔非常。
老妇人穿着团花宝蓝色的衣裙,虽然是常服,但也看得出来,衣料考究,做工精致。
旁边两个小丫鬟扶着老妇人,都是毕恭毕敬,头也不敢抬起来。
可见规矩也是极好。
老妇人一步步进来,目光也是灼灼落在了孟鹤云身上。
孟鹤云早已经扭头看过去,迟迟看到了老妇人的面容,顿时大惊失色:“阿娘——”
孟太守挣扎的看过去,在看到老妇人之后,顿时浑浊的眼睛里又滚滚落下眼泪来。
他动了动嘴唇,可还没出声,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人一下就猜到了老妇人的身份。
老妇人走到了孟太守的跟前,看着孟太守这个样子,也是眼眶一红就落下泪来,再开口就带了几许哽咽:“你我夫妻二人几十载,因了这个孽障,夫妻之间都疏远了。”
“当初我与你那样说,你都不信我。如今又是怎样?”
“昔日我说的话,尽是一一验证。事到如今,你可都明白了?!”
孟太守看的自己满头鹤发的老妻,面对如此责问,一个字也说不出,唯有两行浊泪。
最终,还是李长博说了一句:“事到如今,老夫人也别再想那些陈年往事了,孟太守如今这番情景,还是好好说说话吧。”
所谓的好好说话,其实就是交代一下后事。
老妇人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长博:“多谢这位小郎君提醒。”
只是老妇人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可孟鹤云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孟鹤云此时反应过来,立刻不服气:“难道你还想说,这些年对我如此,还是为了培养我?!”
“当初娶妻,多少人家都不行,您最后看上的是哪家?”
“还有当初三个哥哥刚一成婚,您就张罗着分家——”
“甚至小时候三个哥哥与我多说两句话,您都要责骂他们。您难道还敢说拿我当亲生儿子?”
面对孟鹤云这样一句句的质问,老妇人只是微微一笑:“为何要与你多说两句?因为有了你,你三个哥哥,何曾被你阿爷高看一眼?多说两句话,你若有个什么委屈,回头便又是他们挨骂挨打。”
“他们没有了阿爷疼,还有我这个阿娘。我不敢招惹你,但是可以远离你。”
“至于你说的分家这个事儿,难道不应该?虽说你是庶出,可是我们留给了你与嫡子一样的份额。又哪里亏待过你?”
“你是家中的霸王,你三个哥哥让着你也就罢了,总不能让你三个嫂嫂也跟着一起委屈求全。”
“再说娶亲一事。我看中的许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可也是十足的清贵人家。人在家中也出过好几位官员。只不过形式低调罢了。”
“再说他虽是庶女,可从小也是养在嫡母名下,受尽家中宠爱,读书知礼,持家有道。”
“若是真能嫁给你,是你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将来说不定还能靠着连襟做个官——”
“可你偏偏要选那商户之女。如今倒好……”
老妇人冷笑一声,“从你生下来,我何曾亏待过你半点!就算你生母救了你阿爷,算是救了整个家族,可这些年我已仁至义尽了!”
面对老妇人这些话,孟鹤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显然他还是不服气。
但却辩驳不出。
难道是孟太守老泪纵横,幽幽长叹:“这些年,却都是我错了。”
面对孟太守这么一句话,老妇人垂下眼皮,面上也有几许复杂。
最后她也轻叹一声,徐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既然如此如今,您就做一件对的事儿吧。”
孟太守陡然瞪大了眼睛。
看了看老妇人手里的纸,又看了看老妇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更加惊愕。
老妇人也不解释,只是静静的伫立着。
就连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改变。
最后还是刘远松上去接过了那张纸。
然后打开送到了孟太守面前,让孟太守去看。
付拾一悄悄地扫了一眼,不过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出来。
孟太守死死地盯着那张纸上的字,许久没有说话。
孟鹤云一下子扑上来,将那张纸抢了过去,粗略的扫了一眼。
然后孟鹤云整个人都跟疯了一样,将整个纸张撕碎,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居然要我阿爷将我逐出家族???”
“要与我断绝关系?!”
老妇人平静地说了句:“没有关系,他不肯与你断绝关系,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