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寒风凛冽。
白炽的光照在湲姐儿脸上,几乎能看清那半透明的汗毛,她双目如炬地瞪着眼前之人,用压抑过后略显沉重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问:“我再问一遍,你跟不跟我回府?”
水玲珑缓缓地阖上眸子,又缓缓地睁开,眸光无疑是复杂的:“这是姚老太君的寿宴,你是不是应该先进门给她老人家道一声贺?”
姚大夫人按住胸口靠在蕙姐儿的身上,几乎要背过气去,湲姐儿来他们家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从未见过湲姐儿这么大动干戈,偏姚成被调往知州巡察,得三年后才回,诸葛汐也不在,谁又真敢冲她发火?
蕙姐儿探出手揉着姚大夫人的背,看了看剑拔弩张的水玲珑与湲姐儿,轻轻地道:“祖母,我们退下吧。”
她们母女俩说话,吵架或笑谈,其他人都是插不上嘴,也最好别插嘴的。
姚大夫人明白蕙姐儿的意思,想着水玲珑是有分寸之人,况且湲姐儿今日本就是来找水玲珑的,自己在这儿反而不利于她们母女俩解决问题,是以,姚大夫人拉着蕙姐儿悄悄地离开了二进门。
她们刚走了几步,便见着一道伟岸的身影跨过门槛,奔向了差点儿暴走的湲姐儿,姚大夫人适才松了口气:“放心了放心了,走,回我院子。”
“是。”蕙姐儿慢慢地撤回落在那人身上的眸光,含蓄一笑,扶着姚大夫人走向了小路深处。许久,风中隐约飘出姚大夫人几句喟叹,“唉!虽说是看着长大的,但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门亲事呀,我心里直打鼓……”
风大,吹得水玲珑衣袂翩飞,沙沙作响,水玲珑拢了拢衣袖,听得对面湲姐儿冷冷地哽咽道:“我今天是来找你的,不是来贺寿的!你去不去给个话就好,我没功夫浪费在和你的谈判上!”
一旁的柳绿吞了吞口水,这是母女吗?怎么像一对仇家?不,确切地说是郡主仇视太妃,仿佛太妃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柳绿叹了叹,郡主早产,生下来时才两斤六两,所有人都觉得郡主活不了,是太妃不日不夜地精心呵护,也不知掉了多少头发,长了多久黑眼圈才让郡主终于像正常孩子那般有了健康的身体。可这些,郡主都不记得了……
水玲珑捏着衣袖,云淡风轻地道:“哀家不可私自离开,若郡主有事找哀家商议,可等宴会结束与哀家一并入宫。”
湲姐儿的眼眶都红了,她很想道出事件的真相,可眼神瞟了瞟现场,又生生压下话头,只道:“想请太妃娘娘过府一叙罢了,顺便,把二王爷的丹药呈给太妃娘娘。”
咬重了“丹药”二字,若水玲珑还听不明白湲姐儿影射的含义就太说不过去了,但水玲珑握了握拳,语气如常道:“哀家先替二王爷谢过镇北王了,但哀家实在不便前往府中拿药,就请郡主和诸葛世子将药送进后宫吧!”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湲姐儿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个狠心的女人,抛弃他们父子三人那么多年就算了,为何还要让父王这么辛苦?
眼看着湲姐儿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闻讯赶来的弘哥儿急速拉住了她的手:“好了妹妹,跟我回府,那么多人看着,别闹了。”
宾客众多,不乏有人躲在远处旁观。
水玲珑静静地看着湲姐儿与弘哥儿。
湲姐儿仰头,将泪意逼回眼底,尔后望向水玲珑,颤声道:“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不与我回府一趟?”
不远处,有两道暗影悄然靠近,却又在假山后停住,驻足不前。水玲珑的眸光动了动,淡淡地道:“你回吧,哀家去不了。”
湲姐儿的身形一晃,仿佛绝望了一般,整个人都软得无法站立,弘哥儿大惊,忙将她抱入怀中:“妹妹!”
湲姐儿盯着水玲珑,目光凛凛地道:“我不信你听不懂我的意思,你既然绝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也别怪我翻脸无情,从此不再与你有任何关系!”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眼底有极强的哀凉和落寞一闪而过,但她依旧不言不语、不怒不急。
弘哥儿暗叫不好,冲水玲珑摇了摇头,似在劝她别往心里去。
弘哥儿强行将湲姐儿拽走后,姚府再次恢复宁静,偷看的宾客们纷纷从小道溜走,各种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大抵是水玲珑抛夫弃子贪图荣华,湲姐儿心有不忿与之决裂云云。
姚老太君拍了怕荀奕的手:“孩子,随我回屋,老身有话要说。”
不多时,柳绿去倾竹院禀报荀奕:“皇上,太妃娘娘不舒服,已经先行回宫了,您与老太君难得一聚,可多与老太君聊聊。”
姚老太君望着柳绿离开的方向,徐徐叹了口气:“湲郡主是怎么了?居然把太妃娘娘气成这个样子?”
荀奕沉着脸不说话。
姚老太君暗暗摇头,水玲珑这号人物,简直颠覆了她对女性和历史的认知,桑玥厉害吧,一代传奇女帝,可与水玲珑相比,其传奇色彩远远不足。水玲珑以卑微的庶女身份嫁给诸葛钰,诞下一儿一女,后又与诸葛钰和离,成为先帝的宠妃,生下体弱多病的二王爷,二王爷究竟是谁的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皇家的遮蔽手段已经没人再去谈论,若非今日她故意道出真相,便是连荀奕都会一直认为二王爷是先帝的孩子。史记比较客观得记录了水玲珑的功过,百姓们却不像文官那般理智,上至深闺名媛,下至平头百姓,谁不是在骂这位不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