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刑部大牢阴暗狭窄的过道,林俐来到关押石晏的牢门前,刑部尚书命狱卒打开牢门。狱卒听命上前,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找出属于这间牢房的那一把,插钗似地,把钥匙往锁眼里那么一插,随即将锁头取了下来。
林俐嘱咐周尚书在外面守着,黄公公也不要跟进来,只她自己一个人进去。周黄二人有些不放心,林俐笑,“广平王是不是被捆着的?”
周尚书答,“是。”
林俐又笑,“那还有何不放心?”说罢,她命人拉开牢门,走了进去,一回身又命人将牢门关上。
周尚书和黄公公互看了一眼,不敢违逆圣意,只好关了牢门,在外等候。
进了牢房后,林俐没有马上向石晏走去,而是粗略地打量了一下牢房的情形。然后才迈步向石晏走去,最后在离石晏能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听到牢门响,石晏从昏昏噩噩中调度回一丝清醒,及至见“大哥”走了进来,他完全清醒了,一声不响地看着“大哥”向自己走来。待“大哥”走到自己面前,他不出声,“大哥”也不出声,兄弟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对望着,他望着大哥,大哥望着他。
一日一夜未见,石晏似乎苍老了许多,林俐望着石晏有些蓬乱的头发,有些呆滞的目光,钻出下巴的胡茬儿,暗中给出了评语。
她在观察石晏,石晏也在观察她。
他变丑了,石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大哥”,那张脸看上去又丑又可笑,真好。虽然不能置你于死地,虽然再无机会置你于死地,虽然你是最后的赢家,但是能够射你一箭,给你带来痛苦,让你今后顶着这张又丑又可笑的脸面见群臣,朝见诸国使臣,我也算颁回一成。
末了,林俐先打破了牢中的沉寂,“周卿说你要见朕,朕来了,你还有何话说?”
石晏带着洞悉一切的神态望着林俐的眼睛,“我是冤枉的。”
林俐一笑,“朕知道。”
石晏一愣,脸上现出震怒的表情,“是你设计故意陷害我?!”
林俐点头大方承认,“对。”
“为什么?”
林俐猛地收了笑容,反手一指自己的脸,“你说呢?”
石晏静默了一下,“此事与我无关。”
林俐“呵”的一笑,一指向天,“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对天发誓,此事当真与你无关!”
石晏避开林俐的目光,没有言语。
林俐看了他一会儿,“朕知道你想干什么?”
闻言,石晏对上了林俐的目光。
林俐定定地看着他,“你想害死朕,害死朕的孩子,你想篡位,想奸*了你大嫂,想收买天下人心。可惜呀,可惜机关算尽,天不帮你!”
石晏的眼睛,在林俐的话语里越睁越大,“你胡说!你是谁?”
如果说大哥能够根据杀手的供词,推断出他想要谋逆,他不会觉得惊奇,但是他对陆惠灵的感情,从小到大,从未对任何人说起。长大以后,也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陆惠灵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暖昧之举。说他想奸*了陆惠灵,不假,但是面前这个人又是从何知晓?
“朕是谁?”林俐怡然地欣赏着石晏的惊诧,“朕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脑子里想些什么,朕一清二楚。哦,对了,朕还要告诉你,你死之后,朕会命你的妻子剃发出家,为你诵经祈福。你的孩子,朕会将他废为庶人,流放吕州,终生不得赦免回京。如何?对朕的处置可还满意?”
石晏气得发疯,不住地向前挣动着,“石宪,你这天杀的小人,不得好死!”
林俐笑,“朕不得好死?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得好死。对了,子羽,大哥忘了告诉你,你死之后,朕会将你的家产全部抄没,将你从宗藉上除名。你也不会被葬在父皇母后的身旁,朕会命人将你葬在乱葬岗。”
说完,林俐望着目眦欲裂的石晏呵呵而笑,她笑,石晏吼,从外面听起来,很是热闹。听得周尚书和黄公公面面相觑,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又不敢进去。
“石宪,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的儿子不得好死,诅咒你绝子绝孙,国主之位最终落入他人之手!”石晏什么都不顾了,一古脑儿地把最恶毒的诅咒吼了出来。
林俐笑着问他,“怎么不诅咒你大嫂,舍不得吗?”
听到这句话,石晏的心微微一抖。
是啊,即便她是这个人的妻子,即便自己走到今天这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自己依然舍不得去诅咒她。自己对她依然无怨无悔,她依然是自己心底最干净的一份存在。
“她是她,你是你,我为何要诅咒不相干的人!”他嘴硬着不肯承认。
林俐笑模笑样地看着他,懒得去揭露他,“子羽,来世作个好人吧。”这是她对石晏最后的话,说完,她收起笑容,转身向牢门走去。
她的身后,传来石晏痛恨不忿的高叫,“来世,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出了牢房,林俐交待了几句,然后坐车回宫。
不久,一杯来自宫中的金屑酒送到了石晏的手里。林俐离开后,石晏被人从桩上解了开来。
颤抖着端着那杯金屑酒呆望了片刻,石晏仰天大笑,笑得声嘶力竭,泪水满脸。笑到最后,他一仰头,将金屑酒几口灌入口中,吞咽下肚,然后将酒杯用力向牢房角落掷去。
处心积虑,机关算尽,不过一场空。
仰面朝天地,在铺了些许陈年稻草的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