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叫荆花,荆花是农村一种叫荆条的灌木开的花,花瓣像小米粒儿般大小,生长环境差,花期长。
荆花即将出生的时候她娘正在地里劳作,是漫山遍野的紫色荆花让她强忍着阵痛坚持走到家生下了我,娘希望我能像荆花一样无论贫瘠肥沃,都能盛开的又美又香又花期长。
如娘所愿,长大后的荊花漂亮、幸福,有爱她的丈夫和一双可爱的儿女。
但不那么完美的是,她在30岁时得了一种急病,被她小叔子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这两年记性愈发的差了,她已经忘了医生判定她是得的什么病,但这些年在村子里见得多了,她高度怀疑当年她可能是死于急性心脏病,好像只有那种病才能让她那么快死亡,像她二嫂一样。
她死的时候我儿子八岁、女儿六岁,他们还是连生死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而她男人在广州打工,连个给她擦洗干净换上漂亮衣服的人都没有,对此她一直耿耿于怀。
由于她是死在夏天,村子里有“热丧不能停放”的风俗,所以她死的第二天就被村里的族老们张罗着要埋掉。
看着她的孩子们懵懵的被族里的大娘拉着换上孝衣、磕了头,孩子们执着白皤跟着族里的大人们将躺在脏兮兮的三轮车上的她送到了村子里的坟地。
她的“新家”是一方窄窄的长方形的土坑,一个小小的土堆,土堆外边既没有碑文又没有标记,这简陋随意的模样让她怀疑她男人回来能不能找到她。
她刚被埋掉的第一天晚上,她非常担心如的孩子们,怕他们没人做饭、没人哄睡、没人洗衣、没人依靠,她尝试着跳出坟头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走走,发现身轻如燕,能跑能跳,她兴奋的跑回了家里,不过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
她死的第二天,一到天黑透,她就早早的跑回了家里,她想在孩子们没睡着之前好好看看他们。
但她竟然看到有人跑到她家去拿东西,还欺负她的孩子们,她忍不住恶作剧的吓了他,她看到他被我吓的屁滚尿流的跑出了她家,心里畅快极了。
她死的第三天,她男人终于回来了,他是坐了两天火车赶回来的。她听到邻居说他“你先休息休息再去看荆花吧,你看你脸色难看的像鬼一样”,她赶紧跑到镜子里打量打量我自己,还是大大的眼睛、白净的脸蛋,一点儿也不可怕不难看呀,可她男人的脸色灰白,着实不怎么好看。
她倚在门框看他拥抱了孩子们,看他收拾了屋子,看他在箱底找到了她最喜欢的那条紫色碎花裙子,其实她最喜欢穿裙子了,但她婆婆说当了人媳妇儿就要恪守本分不能穿裙子,那条裙子就被她压到了箱底。
她跟着他来到了我的坟头,她看到他放声大哭,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自己死了我还没哭过呢,但看着他哭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虽然她不会流泪。
她走过去抱着他,轻声对他说“大壮,对不起,不能陪你白头到老了,这。从此以后,天高路远你要自己走下去了,你以后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打工了,在家附近找个工作吧;你以后不要总是不吃早饭就去干活对你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教导我们的孩子……”
今天是她死的第七天,我听娘说人死七天后就魂飞魄散了,她挺害怕的,不知道魂飞魄散是什么感觉。
她战战兢兢的等着上天的安排,但她竟然安然无恙的度过了第七天,她依然可以夜里在她们村里自由穿梭,别问她为什么白天不行,鬼都不能白天出来的好不好,白天在干什么她也不知道,从她死之后她就没有任何关于白天的记忆。
后来经过她慎重的分析,她想大概是她牵挂太多、执念太深,老天垂怜,给了她继续陪伴在家人身边的机会吧!
她就这样终日在村子里游荡,她看着她儿子不好好学习出去胡混气得她想拿棍子揍他;看到她的女儿被同龄的小女孩欺负她好想冲出去保护她。
如心男人带着我的孩子们会在我的忌日、清明节、中元节、寒食节给她上坟,摆上漂亮的花圈、如生前喜欢吃的水果和红烧肉。看着他们这么想着她念着她,她一颗鬼心幸福的都要飘出来了。
有时候她好想告诉他们她还在他们身边,她会尝试着在晚上飞快的冲过他们身边,或者吹吹他们的头发,期望那一阵阵的风告诉他们她在他们身边,但他们一次都没有猜出来是她,她有点难过。
她死后的第五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常感觉到虚弱,往往是在家里待不了多久就累得没有意识了。
她儿子上初中了,一周才回来两天,她家丫头这几天在闹脾气,好像不想怎么办?等等,她怎么发现家里好像布置的有点不太一样了,她和她男人的结婚照哪里去了?为什么多了一个红色的大箱子?房间怎么收拾的如此干净?她男人还买了崭新的西装?女人,不,女鬼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不对劲。
经过她几天的特意、仔细观察,终于知道了原因:她那“深爱”我的男人要娶新媳妇儿了。
这个事情让她非常难受,虽然她理解她男人在她死的这些年既当爹又当妈,生活着实过的辛苦,家里是该有个女人帮忙收拾打理。但理解是一回儿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儿事了,目前她接受不了,她有点生闷气的决定晚上不回去了,眼不见为净。
她赌气了没几天又忍不住跑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