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快要修了,修庙就会修路,她家也会沾光,以后的客人会多起来的。
阿妹真正跟我亲近起来是一霎那的事。有天闲聊,她问我为什么我的父母会让我一个人出来,我知道无法对她解释清楚到处乱转对我心灵的意义,就瞎扯别的,由此她知道我没了母亲有些时候了。虽然那时我也老大不小了,我依然在瞬间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无法拒绝的母性,和褪去了所有的戒备的轻松。于是,她就准备出更多的故事讲给我听。
我问阿妹她的丈夫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她还胖胖的,现在越来越瘦,受苦噢!我说:“你现在也很漂亮啊!”她笑笑说:“以前还可以哦!”
知青返程后,她就跟着丈夫进城了,丈夫姓田,是个教师,他们的第一胎是对双胞胎女儿,第二胎是身边这个女儿,后来丈夫很想要个儿子,有天从外面领回个小男孩说要抱养当儿子,她无奈便同意了。因此田先生必须学着别人出去打工挣钱,后来去四川开车,有天她听到死讯就去四川收尸,“撞车了,车里十个人都死了。四川大山好大的,车小小的在那下面,拖不上来的......”。后面,不但死了人,她还拖上了官司。
“带着四个孩子好难!”
丈夫死后,她带着男孩去张家界卖旅游用品,有天晚上男孩跑回家说把人打伤了,他们便连夜跑回来,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了。阿妹说的时候有点恨恨的,似乎她的厄运都是由男孩而来,也许她心里确实这样想吧。她无法理解,也没有精力去探究男孩为什么总是打架惹事,总有人找上门来,反正有一天她把他赶出家门,不要了。我心里有些可怜这个没有爹妈疼得孩子,但是也理解阿妹心中的怨气。每当有人说阿妹有个儿子,她便回说:“我早就不要他了。”男孩偶尔回来吃顿饭睡个觉,她从不过问,随便他来去。
阿妹无论什么时候手里都在不停地忙,没见过她闲着。我准备走的那天,她停下所有的事,依着先前的许诺陪我上后山转了一圈。
前一天是个好天气,我去了远处足足逛了一天,晚上回时被突然下起的雨淋了个透。她的小女儿把我的湿衣服都放在一个炭火盆的架子上烤,后来我离开她家时还带着一身烟气。因为回来太晚,外面的饭馆都关门了,阿妹破例让我吃了她家的饭,很简单的一晚米饭和剥的青豆外加一勺腌菜。我第一次见她们母女吃的时候她还试图回避,后来就不再躲,但绝不让我尝。我问她怎么不辣,她说也奇怪了,她就不爱吃辣。
我们仨围着另一个炭火盆坐下,女儿在方方的支架上盖了一个方方的小被子,把腿放到被子下面很暖和。我说:“明天我得走了,一会把账结了吧。”和她们在一起这几天很愉快。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是啊,你是说住几天就走。这么快啊,不是还要去爬山吗?”“天气不好就不爬了吧,看你也很忙。明天还要赶车。”她站起来解开围裙,说:“早点睡,你明天早早起,带你去爬,明天是好天气。”看她这样,我心里就把行程推迟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一来是说好早起,二来是身上的湿疹痒得睡不好。
凤凰是个地道的山城,离巷子不远就是山坡,山坡上长满郁郁葱葱的大树,现在叫森林公园,新修的石阶路,很干净,有很多晨练的人跑上跑下。阿妹说山路修好后只来过一次,以前来都是进山砍柴,路很窄,土的。她怕想起当年,现在从来不一个人上山。
我们走了一段石阶路后,她往右一转,带我下了石阶走上土路,这边山上的竹子渐渐地多起来,安静极了,空气也更清凉。我的父亲喜欢竹子,也培养了我这个北方人对竹子的感情。她说等一等,太阳会出来的。我指着一根很粗的竹子,问:“这个要长多少年?”她拍了拍竹子说:“不要多少年的,只要一年!竹子长得好快,一年就可以用。”她指着一些细细的说:“这些是刚长出来的。”指指这个,摸摸那个,她像个活泼的小女孩一样在前面当向导,完全不是坐门前剥豆的样子。在绿色的竹林里穿行,仿佛时间会倒流一样。
我问阿妹想不想再找一个,她大声回答:“不想了,二十年的生活,印象太深,再找合适的会很不容易。孩子们都不反对,女儿们很懂事的。”
双胞胎女儿中大的在大学教书,小的离她不远,女婿们都好。她打算把店给小女儿管,自己给他们带孩子了。我没说话,但我想小女儿应该并不想接这个店,经常看到她坐在一旁看书,好像还写笔记。她应该有自己的想法的,只是怜惜自己的母亲,默默地做事而已。
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个中年男人打招呼,阿妹对他解释说是带着客人来爬山,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