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银两明日一早就能备齐,乡下老家现在是你大哥在负责,乡人都服他,一会儿飞鸽传书,明日午后就能把人带来了,到时候先为你壮壮声势。”
何光寅点点头,觉得老眼有些晦涩,好像是进了沙子。
“那孩儿便连夜去见杨州太守,这次组织乡军,募集辎重补给,还要仰仗他许多。”
众人商议妥当,几个老者就下去各自忙碌了,何光寅拄着拐杖,站在小院门口,喃喃自语道:“府上还要多置办些白布,香蜡钱烛也要多备些,怕是马上就不够用了。”
不知不觉间,老泪垂下,只是暗暗擦去,何家儿郎这次不知道又要死去多少了。
云苏从头听到尾,觉得这个何濡明还是很有担当,颇有本事,身处兵部,倒是没有沾染多少官场腐朽之气,反而有一身精忠报国的胆识。
何家有这样的家风,家主英明,又有何濡明这样的中流砥柱,难怪气势非凡。
……
翌日,清晨。
昨夜,整个阳明府城的戒备就森严了很多,宵禁巡夜的兵卒多了一倍,城门巡检更是逢人就查,一一盘问,查看路引。
从天亮开始,就有许多小股兵马陆续抵达,这些士卒衣着破旧,大多是步行,骑马的都很少,年龄以老弱少残为主。
这些都是昨天接到何濡明军令后,附近县城调集而来的兵卒。
随着时间推移,来的人马越来越多,从开始的兵卒,到后面的乡军民夫,都陆续赶来,人数最多的一支,自然是中午时分抵达的何家人马,名义上的五百民团,实际到了八百余人,有些甚至连兵器都没有,挽着裤脚,穿着草鞋,腰带柴刀,肩抗铁叉就来了。
城外原本空空如也的校场,很快就热闹起来,何濡明的那位禁军副将亲自带人坐镇,不多时炊烟四起,却是在埋锅做饭了。
而沱河两岸,也有不少健马驰骋,许多江湖儿女正在赶来。
云苏转悠到了何府外,只见进出的人也多了许多,各地来的公文也陆续送达。
“这位先生,可是来何府有事?”
何家一位师爷模样的人,站在门口执事,见到云苏漫步而来,停在台阶下,望着何府大门,觉着相貌非凡,便主动下了台阶,拱手问道。
“苏某此行是来见一位朋友。”
“还请先生恕罪,今日府上有许多军机要事,不好直接请您进去。敢问先生欲见何人,老朽是何府管事,可以代为通传。”
“何不语。”
那管事一听是找小公子的,便顿时信了,也只有那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小公子才有许多这样的非凡友人吧。
不多时,何不语就快步走了出来,远远见到云苏,便喜上眉头,拱手行礼道:
“果然是苏先生大驾光临,还请随远山入府,略尽地主之谊。”
何不语,字远山。
“今日何府诸事繁忙,苏某就不叨扰了,不如你我二人找一处茶寮小叙。”
“哈哈哈,也好。”
何不语便带着云苏,去了城中一处依山而建的茶园,名叫‘燕归来’,园子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茶树,以红茶树居多,亭台楼榭,小桥流水,非常雅致。
“苏先生,这燕归来最有名的便是阳明红茶,请您品鉴。”
二人选了一处室外的茶座,石桌石台,周围都是茶树,有的正开着花,茶花香味和百花香有些不同,分外别致。
煮水泥灶和茶具一端上来,何不语便亲自泡茶分茶。
“好茶,阳明山下饮阳红茶,好茶好水好山。”
两人小喝几杯,聊了几句近况,何不语便主动提起了一件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情。
“真是没想到在临行之际,远山还能和苏先生共饮阳红,也算是无憾了。”
“哦?此话怎讲。”
“苏先生也不是外人,想来在城中也见到听到了,函天城失守,我大成二十万精锐被困关外,如今局势糜烂,我三伯决定统帅乡军前去增援策应。”
何不语叹息一声,道:
“我何家世代忠烈,功勋传承百年,这次为了助我三伯,更是有意作为四周表率,除了捐出大笔银两外,还出了八百乡团练兵,宗族子弟另有八十余人,各房除了留下传承子嗣者,都出人了。
我这些年不务正业,已经是读书人中的叛逆了。
原本畏惧生死不敢进京参加殿试,也是想着天下之大,能人无数,又有王丞相那般治世能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了。”
“你也想去?”
“既想去,也不得不去。”
何不语继续说道:“我年少成名,中了解元之后,更是醉心卦爻术算之道,一直躲在何家庇荫之下,藏身渔阳书院享受安宁。
遇到苏先生以后,倒是想通了许多道理,反而洒脱淡然了一些。
此番国难当头,乌兰铁骑朝夕便至,却是万万不能再躲避退让了,愿效古人改文习武,上阵杀敌。”
云苏打量了一下何不语,身上没有真气流动,说明至少不会内功,四肢倒还算发达健壮,手掌处有些老茧,步伐沉稳,应该是常年习练枪法棍刀留下的痕迹。
“投笔从戎,可有把握?”
“说来苏先生莫要笑话,文的一面,我自小便读了万卷书,其中不乏兵书诡道,又有家学渊源,对行军打仗倒也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