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逐出大殿,东宫的官员叩拜皇帝之后跟着离开。
大殿之上一时安静,半晌皇帝才看向朝臣淡淡地道:“早些年朕就训斥太子,谁知他屡教不改,闹出如今的祸端,朕也有过错。”
重臣立即躬身道:“是臣等之过,请皇上责罚。”
“错便是错,”皇帝面容肃穆而坦然,“朕从不怕认错,只要对社稷有益,朕下罪己诏又能如何?这桩事朕为君为父都有过失,但太子更是罪无可恕,今日一废,永不再复,其余皇子能够以此为戒,不要再让朕失望。”
三皇子和五皇子下跪行礼:“儿臣定会谨记于心。”
皇帝说完这些看向魏元谌:“此案尚未了结,魏卿还要继续追查,找出驱使林寺真之人。”
魏元谌朗声道:“微臣遵旨。”
顺天府尹苏甫适时上前道:“程家案子还请皇上定夺,是否要移交大理寺。”程大老爷是怀柔公主驸马的亲生父亲,也算是皇亲国戚,就算不移交给宗正寺也要大理寺接手。
皇帝淡淡地道:“顺天府审理即可,若另有内情再行上奏。”
也就是说,皇上没有将程家当做皇亲国戚,没有给程大老爷任何恩典,苏甫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乔嵩,乔嵩温文尔雅,脸上仿佛挂着一抹笑容,完全不像是主掌刑部讼狱之人。
袁知行本该出列为妹妹诉冤,但皇上提及“内情”,袁知行一时没有琢磨清楚皇上的用意,皇上这样惩戒程家,算是给了他脸面,他怎么好再去纠缠,不过这样一来他也无法借机为袁家洗脱所有罪责。
皇帝接着道:“魏元谌查案有功,授资治少尹,大同府立功文武官员,lùn_gōng行赏,由吏部拟文呈交中书省。”
中书省的几位老臣立即躬身领命。
魏元谌走出几步,撩开官服跪在大殿上谢恩。
皇帝从魏元谌身上,仿佛看到了魏从晟的影子,立于那里即便不说话,也像是一切早已了然于胸。
魏元谌抬起眼睛,英气的眉峰,细长的瑞凤眼,让皇帝更加似曾相识,那不是魏从晟,那是阿毓,他的中宫皇后。
外甥肖姑,这也很自然,魏家人的脾性也都传到了魏元谌身上,皇帝眼前再次浮现出坤宁宫紧闭的大门,无论什么样的性子,只要他不答应,她依旧无法从里面走出来。魏家也是一样,就算是世家名门,也要为他所用,他不给的,他们永远也得不到。
阿毓与他离心最终又能有什么结果?难道他的心思她会不明白?既然选择做大周的皇后,就要有皇后的样子,不能只为私利,阿毓拿着那些寒药,抱着两个孩儿的灵位来质问他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不是一个皇后该做的,从那时起她就不再是大周的皇后。
魏元谌起身站到一旁,皇帝又看向怀远侯顾崇义。
战马案由怀远侯而起,若非怀远侯也不能查出林寺真这些通敌的边将,京中不少官员对顾崇义满心羡慕,这位怀远侯的运气委实不错。
皇帝缓缓开口:“怀远侯揭发战马案有功,即日起前往五军都督府任佥事。”
虽说五军都督府早就被兵部架空,佥事不过就是个虚职,但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怀远侯,竟然从养马的官职一举跳入了五军都督府,整桩案子中,这位怀远侯做的事,好像就是催促朝廷前去阅马,发现马匹丢失之后,大殿上喊冤,回到太原府接妻女,也是窝在村堡里,不见有任何军功传入京。
就这样的人,却得了最大的好处。
顾崇义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直呆愣地站在那里,御前太监黄昌见状,忍不住开口提醒:“怀远侯该向圣上谢恩了。”
顾崇义这才慌慌张张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撩开袍子跪在大殿上:“微臣谢皇上隆恩。”
皇帝道:“怀远侯几代功勋,为大周鞠躬尽瘁,爱卿日后也当继续为朝廷竭尽心力。”
顾崇义再拜:“微臣定不会辜负皇上的厚望。”
朝会有进行了一个时辰,皇上才离开大殿,内侍高呼:“退朝。”
官员们离开大殿,顾崇义听着来自周围的恭喜之声,不停地抱拳还礼。五军都督府佥事,不如京卫指挥司的镇抚司,不过也是勋贵才能有的荣耀。
顾崇义在人群中眉眼飞扬,春风得意,一步步走到宫门外,却听到一阵嘈杂声,是魏二老爷与御史在争吵。
御史之中仍旧有人心系东宫,他们没有得到上朝的机会,就一直守在宫门口,听说皇上废太子,几个御史一边流泪一边跪在门口,请求皇上收回旨意。
下朝的官员都匆匆离开,生怕稍一逗留就被卷入其中,只有魏二老爷停下了脚步,就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果然引起了御史的反感,本来是老臣苦谏,最终变成了在宫门外互相辱骂厮打。
“早怎么不劝谏太子殿下。”
“战马案的时候你们做什么了?”
“榆林卫的战事还没停,真的想要报国,不如去榆林卫骂骂那些鞑靼……”
“还骂魏元谌,魏家怎么了?魏元谌救回太子不对吗?难道要让太子被鞑靼掳走?”
“你们安的什么心?皇后娘娘早就说过绝不会过继子嗣在身下,你们还这样抓住不放……”
“哎呦……别揪我胡子……”
“好……看你胡子长,还是我的胡子长。”
所有人的目光从顾崇义身上挪开,落在了魏二老爷和御史身上,两个人滚来滚去,卖力地擦着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