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站在客房外,看到下人端了温水和冰块送进去,屋子里传来阿九用冰块的声音,除此之外魏元谌没有任何的动静。
到底是什么病能成这般模样?
魏大人性子深沉、内敛,能让他人前失仪的必然十分严重。
“再端些温水来,恐怕不够用。”管事妈妈的声音传来。
魏元谌突然病倒在这里,将顾家上上下下吓得不轻,母亲要防着走露消息,又要吩咐下人做事,一时忙得脚不沾地。
魏元谌住的屋子,旁人也不敢上前,只是在门口将东西交给初九。
初九开始还能镇定,时间一长,就有些耐不住了,顾明珠猜测屋子里魏元谌的情况没有好转,初九会去想别的法子,等初九离开,她就进屋去看看情形。
“三爷,不要用冰了,我还是让人去抓副药来。”
“三爷……三爷,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回应。
紧接着初九就快步走了出来。
顾明珠看一眼宝瞳,宝瞳立即转身进了门,很快又回转道:“小姐,魏大人晕过去了。”
顾明珠吩咐宝瞳:“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瞧瞧。”
顾明珠进了门,将怀里的元宵放在地上,一会儿就用元宵做借口,解释她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将身上的兔毛都拂去,顾明珠这才慢慢走向床边。
床头的桌案上放着一盏灯,朦朦胧胧的灯光照着床上的魏元谌。
他面色苍白,脸颊却异常绯红,眉头皱起,嘴唇紧抿,似是用尽全力地在痛楚中挣扎,已经不是平日里冷漠、威慑的模样。
顾明珠伸手去摸魏元谌的额头,额头滚烫,目光掠过他那散开的xiè_yī,难道是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才会发热?
顾明珠迟疑片刻,缓缓地拉开了魏元谌的衣襟,左腋下敷着一块布巾,显然伤口就在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将布巾揭开,一条狰狞的伤疤立即映入眼帘。
伤口很长,但是早已经愈合,明显是多年前的旧伤。
她以前见过这样的伤口,准确来说是摸过。
那时候牢中的少年将利器藏在左腋下皮肉之中,她亲手将那利器取出来,然后用那利器除掉了第一个前来杀她的人。
顾明珠捏着那块布巾的手不禁一滞。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她忽然想及在画舫上曾觉得魏元谌的嘴和下颌有些熟悉。
顾明珠抬头看过去。
桌案上灯火跳跃,明灭不定的光笼罩在他的脸上,皮肤干净而白皙,如墨般漆黑的羽玉眉,平日里冷峻而英武,可如今少了咄咄逼人的威势,却平添了几分少年人才有的明澈和温和。
高耸的鼻梁下的嘴唇轮廓饱满,薄厚适中,紧抿着的时候,是一意孤行般的清绝。
仔细地端详,再与记忆中的人对比一下。
是他。
她之前没有认出来,是因为当年在大牢中,他还是个被伤病折磨得憔悴而消瘦的少年郎,现如今他是身份高贵,掌控人生死,精明狠辣的魏大人,差别委实有些太大。
而且谁也不会想到外戚魏家的人会被送到刑部大牢中。
直到现在他病倒在床,给了她机会仔细端详,她才看出来……
那么他突然病成这般是因为当年的旧疾?
难道她从他身上取出利器时,不小心留下了遗祸?
顾明珠思量间,床上的魏元谌突然不安地动了动,她抬起头只见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该不会要醒来了吧!
顾明珠松开手里的巾子就要离开,手腕却忽然一紧,被一只手牢牢地攥住。
他的掌心炙热,仿佛要烙进她的皮肤里,她抬起眼睛,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一双细长的瑞凤眼定定地瞧着她。
魏元谌醒了。
顾明珠突然面对这样的情形,稍稍有些慌乱,正想着要如何说法搪塞过去,却发现魏元谌的情形有些不对。
他双眸不似往常那般清澈,如同蒙了层雾气,眼神也有些涣散和茫然,这样怔怔地望着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他衣衫凌乱,面容还似方才那般憔悴而颓靡,仔细看来却又不太一样了。
他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就像将多年承受的痛楚暂时放下,终于可以舒一口气般。
此时此刻,他那白皙的皮肤似皎皎的月光,衬得他的表情更加纯净,不掺和其他杂质。
然后他嘴角上扬,冲她露出一个笑容,那细微到有些小心翼翼的表情,似怕惊吓到她,仿佛她只是一粒尘埃,稍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
终于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顾明珠突然被松开,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她想起要离开时,魏元谌忽然起身,伸出手臂猝不及防地将她拥入怀中。
顾明珠瞪大了眼睛,门口传来宝瞳惊呼的声音。
魏元谌的手臂紧紧地锁着她的腰。
顾明珠挣扎了两下全然无用,男人的手臂和胸膛如坚韧有力,让她无法挪动半分,如此的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顾明珠不知该喊他魏大人,还是装作痴傻般尖叫,此时的魏元谌明显状态异常,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的脸垂在她的肩膀上,就这样拢着她,除此之外所有一切都与他无关。
顾明珠只觉得搂抱着他的男人越来越沉,半个身子与她紧贴在一起……
“还愣着做什么,”宝瞳踢了一脚赶过来的初九,就向前床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