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完,刘姨娘已经倒下了。墨画和荷香两个人忙忙的扶着刘姨娘,哭喊着:“姨娘,姨娘,你怎么了?姨娘,你醒醒啊。”
这样一片忙乱中,何英华苦笑起来。这一幕她怎么会忘记,这就是发生在她十二岁那年的事情啊。到了现在,已经过去六十年了,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的情形。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样的一幕怎么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何英华还在迷茫中,刘姨娘已经在两个丫鬟又是摇晃,又是掐人中的给搞醒了。醒来后的刘姨娘也顾不上何英华了,她挣扎着连施礼都没有,就扶着两个丫鬟,踉踉跄跄的去了外面。
一时间,何英华的房间安静了下来。何英华仔细的看了看身边的房间,心情十分高兴。那青色的葛布帐子,显示这是何家败落后的置办的。何英华住的院子叫听涛小筑,位于何家大宅花园的一个小山坡上,房子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叠石做成的瀑布,日夜不停都水流的声音。别人都觉得吵闹,可是何英华却十分喜欢,特意要来住着,还给改了名字,叫听涛小筑。
何家的女儿多,何家的花园也大,十分美丽,所以,何家的姑娘们都分散着住在大花园里。何英华作为嫡女,自然是优先选择最好的。这听涛小筑内外都是精致无比。可是,屋子里面,却没有多么好看了。
家具都还在,都是最好的黄花梨嵌螺钿的家具,但是,家具上的摆设,尤其是那个光秃秃没有东西的多宝格,只有几只笔,几本书的书案,博山炉搬走后,地上留下的痕迹,都显示,这屋子在何家败落前,装饰的多么富丽堂皇,可是眼下,只是显得破败不堪,就是原本应该是绸缎的账幔也都没有了。
这间屋子跟何英华住惯了的韩家上房自然是不能比。何英华在韩家那是受人尊重的老封君,手里又掌握很多赚钱的产业,钱是不缺的,自然屋子里各种摆设古董多不可数。听涛小筑和韩家的上房还真的是没有法子比。即使是这样,何英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她兴致勃勃的下了床,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桌子上的诗集,笔架子上的笔,妆奁盒子里散乱的脂粉,都让何英华高兴。
这是什么样的梦啊,何英华五十多年生涯中,无数次梦中回到了何家,不过,没有一次梦境是这样清楚的。连幼时练字的字帖都还清晰存在,真的是太逼真了。
何英华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能在这样清晰的梦中不容易啊,大多数她的梦都是梦到亲人们遭受的屈辱,亲人们的惨死,哪里能这样悠闲的回到自己幼时的闺中看看闺阁中的那些熟悉小玩意?
何英华饶有兴致的拿起来一个九连环,这个九连环都有些旧了,她可是玩了好久的。正玩着,何英华突然僵住了,她无意中看到了身后衣柜旁放着的一个巨大铜镜,这可是她房间里仅存的奢侈品了。那个铜镜昏黄的光芒里,映照出来的是一个十二岁yòu_nǚ披头散发,穿着里衣玩着九连环的样子。这是何英华幼时的样子。
何英华缓缓的转过身,径直往镜子前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变成了幼时的模样?自己可是何老夫人啊?怎么变成了一个yòu_nǚ?
不过,随即,何英华就冷静下来,这不可怕,这很正常,这就是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正常的。何英华想到这里,淡然一笑,高兴的在原地转起来,轻盈的身姿在镜子中映现。年轻真的是好啊,何英华早就习惯日常中自己那老病的残躯,如今,得到这青春洋溢的身子,自然是高兴。
可是转了两下,她不小心脚尖碰到了铜镜的地步,巨大的疼痛传递过来。何英华痛的吃呀咧嘴,可是这样的疼痛都不及得她心里巨大的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梦里怎么会有知觉?自己怎么会碰到脚就觉得痛?何英华连想都没有想,抬起来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巨大的疼痛传递过来,何英华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时候,一个娇俏的少女快步迈进门来,正好看到何英华咬自己的模样,那少女赶紧过来搂住了娇小的何英华:“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干嘛好端端的对自己发这样的脾气,疼不疼,奴婢赶紧给你找药膏抹抹。”
这个少女扶着何英华往床边走过去,服侍何英华上了床,就忙忙的去翻找药膏去了。
何英华看到这个利落的少女,眼中更是震惊:“翟嬷嬷,是你吗?你怎么这样年轻?”
那少女已经找到了药膏,过来给何英华抹着,闻言都气笑了:“四姑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促狭?连奴婢也打趣?好端端的怎么叫奴婢嬷嬷?可是姑娘不想要奴婢了,想把奴婢赶走,嫁出去?”
何英华看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翟嬷嬷年轻版,不由得说:“兰雪,真的是你吗?我们一起做梦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兰雪无奈的看着何英华说:“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都这样的时候了,还要打趣奴婢。这哪里是做梦,谁家会做这样倒霉的梦?你昨天偏偏要跑到前院去,和那些打伤大少爷的巡抚家的下人们争吵,结果被那天杀的恶奴推了一下,跌倒在地,脑袋撞到石头台阶上,流了很多血,昏迷到今天。这可是无端惹来的祸事?”
“那巡抚家的家丁们,本来就是蛮横的,哪怕老爷在世的时候,也不敢轻易招惹,现在我们何家倒台了,姑娘反而上前去跟他们理论,能理论个什么道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