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的士兵自知失言,低下头拼命向人堆里藏。参与议论的也都低下了头,唯恐被有心人记下自己的面目。
刘铭反倒眯起了眼睛,他现在越发觉得刘表捉摸不透,他绝不相信一个当年平定荆州的刘表老了会有这样昏庸。或许,他正是故意这么“王八蛋”,看看黄祖究竟是否出力而已。
“点卯!”关键时刻,刘表的声音从队伍前传来,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参军扯着嗓子,挨个呼喊队正以上军官的姓名。从吹角聚兵到正式点卯的时间足够长,所有军官都很给面子地赶了回来。虽然其中大部分人都气喘吁吁,还有两个人一直在椅,风把他们身上的酒臭吹散,熏得前排将士直拧鼻子。
“从明天开始,不想被人捅了黑刀的,晚上别再离开军营!”刘表皱了皱眉头,喝道。
“尊令!”将士们齐声回答。河面已经结冰了,叛贼的人马随时都可能从冰面上杀过来。这个季节,留在军营里的确比出去闲逛安全得多。
“当值的旅率带领本部兵马巡仓,严防有奸细溜进来纵火。其余人解散,回去睡觉!”刘表扫视了一眼麾下这些菜鸟,大声命令。
“是!”将士们答应一声,却没有动,几乎所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营睡觉?这怎么可能,一旦敌军杀过来……?
“回去睡觉,黑灯瞎火的,踩塌了一次冰面,谁还有胆子踩第二次。睡觉,养足精神明天看好戏!”刘表大度地挥挥手,再次重复自己的命令。
“是,将军!”士兵们高兴地回答,嘻嘻哈哈地散了开去。州牧说得对,叛军本来就实力不高只能偷袭,如今还运气差,冰面没冻结实就急着过河。今夜已经将冰面踩塌了一次,肯定不会傻到去试第二次。
陆逊、刘铭等人的脸色却渐渐凝重。他们有过在水上作战的经历,自然研究过各个季节对水战的影响。若是到了冬天,荆州这些并不宽广深厚的河水定然结冰,处处都是冰做的桥梁。
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刘表?刘铭用眼神向陆逊探询。后者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以眼角的余光给了他斜斜的一瞥。
刘铭顺着陆逊的示意看去,黯淡的火光下,他看到刘表的家将带着三十几个心腹老兵缓缓向营外走去。微微侧头,他又无意中看到了另外二十几个百战老兵,跟在家将身后走向了粮仓重地。
“你们两个回营去,别再带头胡闹!”正在前行的刘表转过身,仿佛预料到陆逊和刘铭的表现般,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叮嘱。
“是!”二人躬身领命,大步走向自己的营房。
“别看刘表老了,可现在仍旧深得用兵之道!”回房间的路上,陆逊低声评价。
“明松暗紧,分寸掐拿得恰到好处!”刘铭点头认同。这话倒不是在拍刘表的马屁,自己这帮同僚是什么德行刘铭最清楚,如果刚才刘表稍稍表现出些紧张之意,估计此时军心已经崩溃了。
“刘表果然还是虎老雄威在啊……”刘铭喃喃的叹了一声,有刘表在,就是荆州内部有再大的分歧和矛盾,自己老爹也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拿下荆州。
陆逊瞟了刘铭一眼,到没有想这么长远,只是觉得如今刘表跟黄祖已经相互试探了许久。黄祖的兵力本来也很有机会,但是迟迟不肯出兵,等着张武陈孙做大,真一把火烧了夏口的粮草,恐怕荆州这一关都很难看。
二人大步地走着,各自想着心事。从校场到住所的距离转瞬即至。可两个人仿佛都忘了路,斜斜地绕了过去,兜了半个大圈子,又斜斜地绕了回来。
沉默了片刻,陆逊低声建议:“誉之大哥,我们也该为荆州做点事了!”
“荆州有刘表,捅不了刀子,慢慢让荆州士族百姓接受我们才是正道,你说,我们怎么做?”刘铭点点头,声音不大,但是非常果决。不仅是因为局势,况且刘表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显然有所表达,自己猜测不到刘表的心思,但这个问题理应难不住心思缜密的陆逊。
“帮刘表守住夏口镇!如果大军未动,粮草先失,刘表肯定会将怒火蔓延至江夏!坦白讲,张武陈孙虽然也算是有些火候,但着实挡不住荆州兵马,刘表若是趁机除了江夏这一毒瘤。并将这功劳放在自己两个儿子其中一人身上,他趁着自己粮草先失的败绩,隐居幕后,反而能跟荆州世家周旋一通!”陆逊停着步,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说道。刹那间,一种明析天地的气概出现在了他一个年幼的许身上。
这才是刘铭印象中的陆逊,在兵营的这一个多月,日日和大伙一起呼酒买醉的陆逊和历史上那个儒雅有谋,领兵作战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陆伯言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有时候,刘铭甚至怀疑陆逊是否有个一摸一样的孪生兄弟。
“怎么守?”刘铭低声问。
“首先,咱得稳住自己,稳住身边这帮弟兄!叛军不敢跟荆州主力正面对决,只要夏口镇的军心不散,就算黄祖不出力,我们也有尽力一博的机会!”陆逊想了想,说道。
“我尽力而为!”刘铭仔细想了想,郑重答应。
对职位低微,从军资历仅仅有一个月的刘、陆二个外人而言,稳定军心并不是举手之劳。能托关系来夏口镇从军的人,家中背、景都不太差。当初大伙都是为了避免上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