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二镜十九次!”

“你想要知道我以前的生活?”现场收音,向小园的嗓音清脆,不大,穿透力强,听起来特别舒服,她语气冷淡,轻笑了下,没有笑声,只是嘴角扯了扯,“那你知道我以前住在哪里吗?”眼睛盯住了对面的邹一蕊。

也不知怎么的,邹一蕊被她这么一看,不自觉地缩了下,“住,住在哪里?”

“我住过好几个福利院,”向小园的眼神静了一下,似乎无数回忆从眼前掠过,接着,她眼睛转动了起来,像瞬间遏制了回忆的流动,视线在房间了转动了一圈,“那儿可是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她又扯了下嘴唇,上身往前一凑,半是挑衅半是煽动,“你真的想知道吗?”

邹一蕊咽了咽口水,“你,你说说看。”

向小园坐回去,眼睛望着她,她拿起手边的水壶,往杯子倒水,水声汩汩,这是一套白色的英式茶具,她的动作大大咧咧,不同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本来就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活得也不精细。

杯子磕出响声,水壶震动桌子。

全场戏里戏外的人都被她掌握住节奏,吊着胃口。

她喝了一口,有点没滋没味地咂了下嘴,冷嗤一声,放下杯子,桌子再次震动。

邹一蕊从惊诧到不安,对面太自然了,一点演的痕迹都没有,仿佛她就是这样的人,非常真实的生活习惯。

这个女人……完全把自己变成剧中的姐姐了啊……

“什么样的小孩会住福利院呢,大部分都是不健康的小孩,唐氏综合征,喏,”向小园突然往上翻了白眼,吐舌头做流口水状,“脑瘫儿,智力低下者,经常无缘无故就会怪笑……”她望着邹一蕊,干巴巴地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

“还有残疾的,这些都是不健康的,男孩女孩都有,还有我这种走失的健康的,却没有人认领的!”她的语气若无其事,嘴角越翘越高。

“每一间福利院都大同小异,都是这些人,我住过一间,二十多个孩子,平常只有两个阿姨看着,白天门都锁着,我们只能待在里面,晒不到太阳,我无聊极了,想出去外面,我就喊,阿姨,阿姨我要出去玩!”

“没有人,从门看外面,都是黑乎乎的,只有我的回声……”

“那几个脑瘫的小孩在笑,还有人哭,还有人拉屎拉尿,没人理,臭死了!”她厌恶地皱了下鼻子,幽幽地盯着她,“我再叫……阿姨,阿姨,快来啊……没有人来,那条走廊,一直都是黑乎乎的……”

她的语气越来越淡,到了最后的这个“黑乎乎”三个字已经几不可闻了。

邹一蕊眼前不由自主浮现一幅画面:黑黢黢的走廊看不到尽头,一双小手抓着防盗门,叫得再大声也没人发现,屋里还有渗人的笑声和哭声,鼻子仿佛还能闻到恶心的臭味,要在这样的环境生活……

那种扑面而来的无助孤立感让坐在她对面的邹一蕊目瞪口呆,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炸开来了,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嘴巴微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监视器里看,这是一个近景的推进加面部大特写,向小园的嘴角翘着,笑着,脸部表情是生硬的,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相反是散的,没落到一个聚焦点。

很明显,她溺在记忆里了。

向小园的眉毛长得特别好,浓黑流畅纤长,眉骨高,显得眼睛特清澈明亮,如果喜悦,那就是最光芒万丈的笑,如果悲伤那将是能让人瞬间共情。

此时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缓缓凑近,“你还要继续听下去吗?好,妹,妹……”

邹一蕊觉得她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全身发麻,她坐不住了,胡乱地应着,“嗯,嗯……”她仓皇而逃。

向小园眼神盯着她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消失,变得与她的眼神一样淡漠,她重新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下。

自此,表演完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表演有时很玄妙的,见仁见智的事情,可有时,在对比之下,好的表演是一目了然的。

“啧。”菜卷偷笑,吼,把女主角吓跑了!

苇家宝看愣了,陈云秀把“cut,非常好”喊出来后,他才反应过来,也大喊了一句,“好!”带头鼓掌。

剧组工作人员也才反应过来,跟着导演鼓掌,还有人欢呼,有人差点要落泪,总算完成了一场戏。

太不容易了,终于有一条是一镜而过的。

这表演完全是碾压型的,甩开女主好几条街。

邹一蕊听着周围的人对向小园的赞美和夸奖,笑容非常不自然,当事人最清楚她被碾压得有多彻底,她的反应完全是错有错着,在对方的给予的重压之下激发出来的。

她发现向小园出戏很快,导演喊cut后她站起来,对着周围鼓掌人员略略鞠躬,说谢谢,大大方方的,在她看来还挺理直气壮的?

她看到苇家宝眼睛发亮地看着向小园,看到陈云秀露出了一点罕见的笑容。

她不傻,就刚才那一段如果成片了,观众肯定同情姐姐这个角色,显得她这个女主越来越白莲花了。

她现在觉得女配的这个角色的表演空间比女一大多了!

向小园喝完那杯水,站了起来,谢了观众,她今天的拍摄任务就完成了,转身走开,菜卷跟上她,“哈哈!太棒了,园儿你演得真好!”

“哦。”

小园应了几声,走离了人群,她就快速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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