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旧历三十三年,一月初五。
春风又把死寂了一个冬季的大地飞快的吹成绿色,嫩绿的芽苗如获新生探出头来,看着与它们不同,一年四季都在忙忙碌碌从未休歇的人类,摆了摆头,似乎在笑。
“砰!”
一道冰凌猛的飚射过来插入地面,一片芽苗瞬间被湮灭。远处穿着常服的沈浩正缓缓地敛气收功。
辰时,来接沈浩的车马就在门外候着了,一路将沈浩送到统领衙门。
刚坐下,王一明就敲门进来,手里拿着高高的一摞文书,这些都是需要沈浩亲笔签批的东西。一些不需要沈浩亲自阅处的都已经被他分发到各地黑旗营副统领那边去了,不然更多好几倍。
沈浩示意王一明把东西放下,他对自己休沐后堆积的事务早就有预料,所以一点也不吃惊。
“大人,您之前吩咐的那件事已经办下来了,人也在上前天放了回去,后面也做了了结。不过对方拒绝了好处,说留一份人情以后也好往来。”
沈浩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王一明说的是之前胡田求他救下其家中侄儿的事情。这件事两天前胡田就给他说了,说人已经回家了,在牢里也就受了点皮外伤,还有就是被吓到了,回来后昏睡一整天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同时胡田也表达了他的感谢云云。
这对于沈浩来说还真就只是一件小事。甚至他都没有亲自出面,王一明找人带个话就直接解决了。这说明事情并不是太严重,存在可以回旋的余地。
只不过对方没有收下好处而是选择讨了黑旗营一个人情有些出乎沈浩的意料,对方倒是个有心人。
“嗯,这件事办得不错。”沈浩点头表示肯定,意思是事情就结了。可很快却看到王一明并没有应声,而且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
“是的大人。那姓胡的小子的事情背后还有些尾巴,您看需不需要处理一下?”王一明本着做事就做到尽善尽美的原则,没有因为把人弄出来就完事,而是习惯性的挖了一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结果发现事情其实也没那么简单。
“尾巴?”沈浩皱了皱眉。问到:“还有什么尾巴?”
“回大人的话,那小子犯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的的确确是触犯了律法,行了销赃之事,而且被拿了一部分赃物作为实证。所以当地衙门是想要将他斩首示众的。不过仔细查的话,实证的源头和那小子的本意其实是存在纰漏的,要钻的话也能开脱。所以这件事才办得相对容易。
不过我亲自查了一下当地衙门的案件卷宗,发现,那小子多半是被人做了套坑进去的。有人想要用他的命来给那部分赃物做一个了结。
所以属下担心若不做干净的话,那小子会被人拿去灭口。您看?”
王一明的这一番话就让沈浩很是意外了。栽赃陷害也就罢了,后面还有可能栽赃不成然后杀人灭口?
在胡田口里的“老实孩子”似乎惹到的可不是一般的麻烦啊。
“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一明闻言连忙介绍起来。简单来说就是胡田的侄儿贪小便宜,从认识的一个“朋友”手里以极低的价格进了一大批陈粮,数量多得他那小酒坊数年都用不完。
陈粮不可能再放数年,胡田的侄子就想转手再卖掉大部分,自己一进一出就赚个差价。单从这点看胡田的侄子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可当胡田的侄子在“朋友”的帮助下联系上二道买家的时候事情就出现变化了,他不但只收到了两成的预付钱,粮食还被运走了八成,接着衙门衙役就找上门来拿人拿脏一股脑就把他送进去了。
“人查到了?”沈浩直接问了关键。王一明既然开口询问是不是要把事情收拾干净,那必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就跑来问他。
果然,王一明点头道:“是的大人,目前查到了三拨人。一拨是那笔“赃物”也就是那些低价陈粮的售卖者,另一拨则是后面的二道购买者,以及全程参与这些陈粮运输的一家车马行。
这三方看似相互都不相干,可通过深挖那名“中间人”的人际关系可以发现其实这三方都有过直接接触。很明显这三方加上那名中间人都是一伙的,在坑人。目的应该就是将那部分“赃物”从明面上转移走。”
“衙门的意思呢?”沈浩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不过这件案子的主办是人家地方衙门,而且对方还才卖了一个面子给黑旗营,如今黑旗营贸然插手别人的案子的话会显得很不厚道。
王一明现在做事可以说已经越发成熟,一般情况都是滴水不漏,等到沈浩询问,连忙开口道:“属下问过,但当地衙门却没有继续深挖的打算。”
“嗯?没有这个打算?为何?”沈浩可是知道地方衙门也是有考较的,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一桩案子的侦办?功劳也不要了?
“大人,主要是这个案子里车马行一方不简单,地方衙门不想闹大,也不想因此得罪了一个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
“秦家。那车马行的东家叫周旺,是当地有名的一个豪商,其家里有一个姐姐嫁给了靖北镇抚使秦牧的三儿子为妾。也是这一层关系周旺才在短短几年间便把车马行做大,并且据说另外还有想要染指南面蛮族奴隶生意的打算。”
秦家?!
这算不算是意外中的意外?
沈浩嘴角往上扯了一下,不知道这是自己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