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历九年十月初五。
此刻的江南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但在虞朝的最北边,却已经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并不大,却让人愁。
燕临秋此刻就非常愁。
在屈邑县的县衙后院里,他正在和他的县丞主薄县尉以及师爷们生气:
“曲邑而今只有八万六千三百二十四人!老老少少全部加起来就是这么多!张县丞,本官问你,寒水村的农舍改建,为什么至今还没见动静?李主薄,本官也要问你,本县治下拢共也就三镇四十一村,本县想要知道究竟这个冬还缺多少口粮,为何至今没见你呈报给本官一看?”
“你们难道想看着这个冬天百姓们全部跑光?”
燕临秋满脸通红,他“砰……!”的一声摔碎了桌上的茶盏,豁然站了起来,伸手一指,恶狠狠的说道:“老子不养酒囊饭袋!你们知不知道为了剿匪白白耗去了多少粮食?”
“这雪已经降下来了,万一今年的雪灾比以往更重,你们特么的告诉我,又会给宫身长送去多少流民?”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喘息了数息,“本官通过层层关系从江南买来的粮食,你们知不知道是多么的不容易?”
“我特么就想老百姓能够活过这个冬天!只要彭大将军剿灭了宫身长,接下来曲邑就会正式开展招商引资之策!”
“这是国家的大政策,本官好不容易才将曲邑弄成了第一批试点的县,当商人们来了这里,投资建设了作坊,他们需要人啊!大爷们,这人若是跑光了,还建个屁的作坊!”
“我再给你们五天的时间,记住,只有五天!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给我搞清楚。”
“孙县尉,你给我把粮仓看死了!等统计出来之后,开仓放粮。”
“我把丑话先搁在前头,想要和本官一起共创一番事业,就跟随本官的脚步去走。若是尸位素餐,本官可不仅仅是将尔等免职这么简单。”
“去吧,困难本官知道,可再大的困难也得克服,熬过这个冬天,曲邑就会好起来的。”
“卑职这就去办!”
县衙后院安静了下来。
燕临秋走到了天井里,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彭大将军啊,你再弄不死宫身长,过了这个冬……恐怕永宁州就永无宁日了!”
就在他不胜唏嘘的时候,一名老师爷颤巍巍的跑了进来。
“县尊,县尊大人,捷报,捷报来了!”
燕临秋一怔,“周老,难道是……大将军打赢了?”
“是啊是啊,县尊大人请看。”
燕临秋大喜,接过这捷报一看……
“神剑特种部队?这是什么队伍?”
“老夫也不知道,这可是从大将军府发出来的,正式文书快马发去了上京,这些捷报,是大将军府告知各县郡的。”
燕临秋接着看了下去,心里豁然震惊,难以置信。
“神剑特种部队四千将士在白玉莲将军的率领之下,夜袭北山,将十余万宫身长残部驱赶五日五夜至月明谷,北部边军在神剑授意之下在此以逸待劳,一举俘虏宫身长残部。
受白将军委托,大将军府即日将投奔宫身长之农人送回原籍,望各郡县安排人手接纳。另,宫身长劫掠所得一应粮食银两种种,随大将军府人员一同送往所属郡县。
告永宁州各郡县知:今岁冬,若逢雪灾,北部边军可适度提供受灾最严重郡县过冬口粮,望永宁州之同僚能共度此难关——
虞朝北部边军大将军府:彭成武。
宣历九年十月初二!”
赢了!
真的赢了!
该死的宫身长,你特么终于该死了!
燕临秋喜极而泣,难以自制。
自从去岁冬来到这里,他所见便是一片荒芜,民不聊生。
他在大雪天里走访了这曲邑三镇四十一村,越走越心寒,越看越绝望!
衣不蔽体,面如菜色,那些毫无生机的眼睛,那些瘦骨嶙峋的身子……
这就是屈邑的百姓!
那场大雪,单单屈邑一个县,就垮塌了农舍两百七十余间,一个冬天过去,冻死饿死百姓足足六千余人!
这些数据并没有如实上报到朝廷,倒不是燕临秋想要隐瞒,而是燕北溪给他来过一封亲笔信——东部战事紧,报了也无用,朝廷无粮赈灾!你得靠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能为这些百姓做点什么,就在那个冬,曲邑县跑了两万余百姓。
他们去了平陵山,当了宫身长的土匪。
这能冤那些百姓吗?
苦读圣学的燕临秋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好了,没了土匪,大将军再把那些百姓们还回来,还送来了粮食,这些百姓得让他们回家,得让他们家里的灶能够冒出炊烟,得保证他们的房舍不会再倒……
“周老!”
“老夫在。”
“还有多少库银?”
“……大致还有三千八百两。”
“就这么点?”
周老师爷躬身一鞠,回道:“县尊大人,买粮的三万两银子,可还欠着。”
“……我知道了。”
……
……
“百废待兴啊!”
傅小官蹲在寒水村的一块荒田边,挖了一块泥土在手里捏着,看着对面破败的村子,很是感慨。
白玉莲站在傅小官的身后,他怔怔的看着蹲着的那少年,这地主家的儿子确确实实不一样,他难不成真的能够改变这里的荒败模样?
“小白,接下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