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吴为更不迟疑,上前向杨鹤作了一揖,朗声道:“总制大人,下官有事容禀。”
杨鹤一愣,勉强微笑道:“但说无妨。”
吴为道:“启禀大人,自‘二王’胁十万之众南下,安塞县城一夕三惊,商贾士民皆欲向东逃往延安府城避祸,幸得总宪杜大人急调延安卫六千精兵前来安塞驻防,民心方才安定。昨日流贼前锋高迎祥部1千骑兵从黄龙山潜越入境,就是被前来驻防的延安卫指挥使王祯王大人率兵击破,高迎祥授首,1千流贼精锐匹马不还,而王大人也......为国尽忠了!”
众人之前已听吴为讲过王祯“殉国”的详细经过,此时再听吴为提到此事,仍是唏嘘不已。而杨鹤和杜文焕听得吴为话头,似乎意有所指,不由微微提起了几分精神。
只听吴为又道:“而后总制、总宪二位大人协同宁夏镇的张将军等部,以数万精兵步步进逼,将数万流贼一举堵在了黄龙山三岔口前的狭小谷地中,顿成瓮中捉鳖之势,‘二王’陷此绝境已是插翅难飞!”
杨鹤和杜文焕本已注意在听吴为说话,此时更是精神一振,尼玛,原来话还可以这么说,这小子有前途啊!
原来吴为言语中将数路官军逡巡不进,畏战观望的实际情形轻轻换成了诸军协同,步步为营地将流贼赶进了包围圈,尤其是宁夏镇的张应昌部,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说其在杨鹤指挥下参与了包围圈的合拢,绝口不提其玩寇奔溃的一幕,如此一来,他竟是无罪有功!张应昌乌眉躁眼地侍立在一旁角落里,闻言抬起已哭得红肿的双眼,向吴为投来感激的一瞥。
杜文焕性子较急,闻言出声道:“吴典史说得不错,句句都是实情,到底是读书人,剖析得比我们这些莽汉明白多了!”
杨鹤却不着急附合,稍停之后望向张应昌,鼻中冷哼了一声,道:“嗯,差不多就是如此罢。”显是对如此轻易放过他心有不甘,但最后还是出言同意了吴为的说法,这也代表着不再追究张应昌的罪责了。
张应昌一直望着杨鹤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闻得此言方才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涌现一阵逃出生天的狂喜,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心都已经汗湿透了。
吴为很紧张地看着杨鹤,闻言也松了口气,心道,就怕你是那种老学究老古板,听不出好歹来,看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嘛,那就好办多了!继续道:“后来几位大人并力合击,将流贼一举荡平,而天意假下官之手,使‘二王’伏诛,小子叨天之幸,惭愧之至......”
吴十一等三人听到此时已是目瞪口呆,别的东西他们作为基层小卒不清楚,但宁夏镇的那个张应昌被流贼的溃兵打得落花流水他们是亲眼所见,流贼的主力溃败也显然跟官军没有什么关系。吴十五年纪轻,张嘴欲言,老黄用力搡了他一下,他立即醒悟过来,紧紧闭住了嘴巴。
吴为方才说得明白,自己无意独占大功,这个功劳主要是督师运筹有方,诸将用命得来的,自己只是守住了一个底线,那就是击杀“二王”的大功不能让出去。既然这般说了,那首级功自然就不成问题,肯定是要按拟定的功劳大小分配了,只是流贼的财物吴为并未提及,料得其不愿吐出,这也是人之常情。众人听了,面色仍是怔忪不定。
吴为见状,咬牙将重磅炸弹抛出,沉声道:“方才我部负责打扫战场,将流贼所掠财帛、骡马、兵刃器械等物尽皆封存,为数极巨,下官不敢擅专,请总制大人一体处置!”
众人听得“为数极巨”四字都是眼睛一亮,不禁群情耸动,喜动颜色,尼玛,这才是真正的戏肉啊,大伙儿爬冰卧雪,吃了这许多辛苦,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这一路上虽然没怎么真正接仗,但兵士羸弱,沿途冻馁瘐毙的也不少,这大正月的没粮没饷,倒多了一堆孤儿**,大人哭娃娃叫的,怎么过得去这个年!这下好了,总算不用担心空手回去了。有那心思灵动的,已经在暗自估算这个“为数极巨”到底是多少了,虽然仍是有人觉得吴为拿出来的部分肯定不尽不实,隐匿极多,但谁叫东西都在人家手上呢,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杜文焕在现场诸将中品级最高,听罢心中大喜却又强自忍住,淡淡道:“不错,应请总制大人一体处置分派方才妥当。”
杨鹤眉毛一挑,没有作声,心中却也是激起了惊涛骇浪。不错,自己作为三边总督,位高权重,但朝廷财政寅吃卯粮,自己手中缺粮缺饷,这威权也就不免大打折扣。吴为这般知情识趣,不仅主动将已经吞进去的肥肉吐了出来,还将这分配战利品的大权双手奉给自己,而且他言语中并不详细明言财物数字,更似有意将这个问题的主动权交给自己,便于自己灵活处理。他年纪甚轻,竟然如此老成,为自家做到了这一步,即使杨鹤贵为台阁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为文,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杨鹤微笑道,言语中直接称呼上了吴为的字,这是一种表示亲近的表现。
吴为心中一喜,总督大人不愧是老奸巨猾啊,看来已是就坡下驴,全盘接受了自己的好意。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杨鹤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个层次,他虽是一介小小县典史,但不仅手拥强兵,又知进退,最重要的还是文人出身,自己作为三边总督,实在需要一个这样听话好用的心腹部属。而且听闻他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