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羊肠关杀了一个时辰,韩枫只觉手都木了。
羊肠关北的围挡早已被拆得七七八八,戎羯人的狼骑已经全部涌了进来,亮晃晃的刀片在阳光下发着寒光,再加上戎羯人的“呜呜”怪叫声,以及那凶猛残暴的狼骑,直叫浪子兵们疑心身在噩梦之中,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他们到达羊肠关的时候,整个关中便已四处是血肉与尸体,几乎没有让人落脚的地方。如今这三万多人一来,先进关的白军一万人立时便与戎羯人交上手,不时有人濒临死亡的惨叫声响起,让后边的士兵胆战心惊。
然而,他们没有逃的路。回头望去,身后是手拿着铁枪铁矛的平沙士兵。有几个镇军的小兵一开始便掉头往后跑,结果刚跑到平沙士兵处,便被邢侯一声喝下,串成了人葫芦。而后,两人的首级又被摘下,钉在了黄沙旗上。那鲜血淋漓,明明白白地告诉前边的人别想着当逃兵。
聪明些的浪子兵到这时候才醒过了味来:邢侯让他们上战场,这是把他们当肉盾用啊!然而,事到如今,也只有拼了!
进到关中后,只见满地尸首有戎羯人的,也有羊肠关守卫的。地上还有些黄绿色的碎片,其上附着着血肉,甚至还有被炸得半残半缺的人手,应该就是此前黄计都口中的“火雷”。他说这火雷有利有弊,想来便是为此了。
这时关中早已混战在了一起,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只知道对准身边一切活物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浪子兵们起初害怕,但是被逼到了绝境之后,每个人也都加入了杀人的行列。韩枫在这之前便已经杀过人,对他来说,心中的不适虽有,但克服起来比别人要更容易些。只是杀得红了眼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害怕不分敌我地下刀子,所幸戎羯人的头发和代国人有很大的不同,一眼就能辨认清楚。
戎羯人也没料到羊肠关忽然多了这么一群健壮儿郎,虽然这些人手中拿着的武器跟垃圾无异,但他们的身体都很强壮。甚至有些人能够和狼骑厮打在一起,不落下风。
韩枫手中的朴刀早就已经砍卷了刃,可他杀到兴起时,把那朴刀当做一整根铁条朝着敌人的头上砸去,莫说戎羯男子头发少,就是满脑袋毛,头骨又厚的狼骑,也受不了他全力一砸。杀到这会儿,战场上早就已经不存在什么招式,有的只是拼命!
浪子兵大半年来练就的强壮体格终于在这时看出了效果。那些早已是破铜废铁的兵刃在他们手中,竟不亚于戎羯人的长马刀。人被逼得有了血性,尤其是开始拼命后,一时间爆发的杀伤力也是极为可怕的,更何况,戎羯人本就只有三千人,就算狼骑能够以一敌五,但在人数上还是比不过三万人的浪子兵。
不知打了多久,戎羯人中有个用双锤,满面刺青的大汉仰天狂呼一声,残兵们驾着坐骑也跟在他身后风一般地撤出了羊肠关。这些戎羯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眨眼间,便已经跑到了天边,只留下城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腥膻味——那是狼骑身上的臭气。
“呼——”把朴刀从脚下的戎羯人胸口中抽了出来,韩枫看着那远去的敌人,才觉浑身脱力,不由自主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手上火辣辣地痛。地上一滩滩的血水倒映着他的面容,俊美无双的相貌这会儿却像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魔一样恐怖,连他自己都险些不认得自己了。不过放眼望去,三万离都男儿,个个如此。
他想放开朴刀,然后手掌展开,那朴刀仍然牢牢地粘在手上,晃也不晃。
好痛。韩枫一皱眉头,这才看见双手虎口早就已经裂开了好几道口子,血和汗水混在一起,再加上寒冬天冷,早就已经和木柄冻在了一起。旁边有人见了帮他把朴刀扯下,这一拿起,倒几乎扯下他手上的一层皮。
韩枫“嘶”地吸了一口寒气,还没看见身边人是谁,就见那人利落地从身上扯下一截子布条,给他缠起了伤口:“枫哥哥,你真不小心。这朴刀刀柄上都是倒刺,天气又冷,你怎么不知道先拿布把它包好了呢!”
“小令?”韩枫这才看清身边人竟然是卓小令。白军、辰军、荧军、岁军、镇军入关之后,一团混战,早就顾不得什么阵法,就连他们这些所谓的“军官”,也都是各自为战,浑然没有想过组织起身边的人来,故而五军混杂在一起,也不知身在镇军的卓小令,什么时候就杀到了自己的身边来。
虽然因为柳泉的事情和卓小令有了许多隔阂,可是经过这一场大战,卓小令毫发无伤,韩枫还是为他觉得高兴。他一拍卓小令的肩膀,笑道:“小令,你没事!今天真是危险呐!”
“是啊。”卓小令也一笑,忽地抱了韩枫一下,“枫哥哥,你没事就好!方才我瞧见有四五个狼骑一起围着你,我来不及救你,看见你拿朴刀一扫,把他们都打开了,我才松了口气!”
卓小令对他这么热情,韩枫想着之前柳泉的事,倒觉浑身都不自在,忙往后撤了一步,一把推开了卓小令,随后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哈哈,那算什么。小令,我的身手虽然没你灵活,但是这些天也不是白练的!”
“嗯!”卓小令粲然一笑,两只眯缝眼几乎眯得叫人看不见。
众人整理战场,遇见还没有死透的敌人便补上一刀,羊肠关中充满了呻吟声以及惨呼声,然而让韩枫始料未及的是,第一场战斗刚刚打完,紧接着就迎来了第二场战斗。与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