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城的乌骓骑兵如同火龙一般席卷而来。
虽然乌骓怕狼骑,但那是在平地遇敌,双方冲阵之时。如今狼骑已经陷在了岁军阵营中,四分五散地跟浪子兵缠斗着,乌骓的性子又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以众欺寡,登时便威风起来。
马刀银枪如同黑夜之中的闪电,不停地攫取着戎羯人的性命。这一千狼骑,不消片刻便已经被平沙城的骑兵全部杀光,连一个活口都没有剩。
而看着那些驰骋来回的身影,韩枫他们不知不觉中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些骑兵看样子并不如浪子兵健壮,但借着乌骓的力量,几个人再一配合,杀戎羯人便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他们身上都穿着银甲,头戴银盔,威武挺拔,让人看着眼花缭乱,好生羡慕。
领着这一万骑兵的是平沙城的一名都统,他身着亮银甲,手执一把长枪,骑着一匹雪顶乌骓,那气势便和大将军一样,哪里是浪子兵那五个都统可以比拟的。黄师帅见了他,忙驾马前来,到跟前后翻身下马,躬身行了一礼:“末将黄计都见过褚都统。”
那褚都统却不拿正眼瞧他,只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回了一礼:“黄师帅不用多礼。本将奉邢侯之命前来支援,哈哈,还算来得及时。嗯……你手下这些犯人还可以,被人家偷袭,只死了一小半嘛。哈哈,也算不错了。”语罢,他一挥手,喝道,“平沙兵听我号令,斩了戎羯人的首级,咱们带回去请功!”
周围的浪子兵都看傻了眼。在他们心中,黄计都就和天上的日月一样,谁知这平沙城的都统见了他,竟然真的摆出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架势,这般不给他面子。
他们眼睁睁看着褚都统带着手下人把一千多戎羯人的首级从容割去,随后,那银甲将军打了个呼哨,说了声“辛苦”,便一鞭打在了雪顶乌骓臀上,带兵离开。
直到那些乌骓骑兵走得连影都不剩,浪子兵才回过神来。此时都统已死,官职最大的便是几个还活着的师帅,楚疾风当先跑到了黄计都身边,问道:“黄师帅……这……我们算什么?不是说我们立下军功,邢侯有赏么?这如今……”
黄计都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本将心中有数。”他的军职和楚疾风是平级的,可这会儿他坐在马上低头回话,倒像是上级军官训教下级军官一样。
楚疾风一怔,后半句话便梗在了喉中。
黄计都冷冷扫了一圈人,道:“大家都听好了,好好把营寨收拾了,趁现在天没亮,再休息休息,等明天一早起来,我们继续往北走!”
“是。”众人都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军阶高些的便下去组织起麾下士兵收拾残局。韩枫身为偏师尉,自然也点齐了自己手下那五百人。然而细数过去,才知这五百人一夜之间被杀了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三百四十多人,而向旁边看去,其他的队伍也不外如是。
也不知这一次北伐,等得胜回来,还能剩下多少人。
为了防止血腥气味招来草原上的狼群,故而尸首不能就地掩埋,反而要全部焚烧。
烈焰焚空,看着那高高的火堆,所有人都沉默了。火借着风势和枯草烧得很旺,不消片刻,火焰正中就已经烧成了焦黑色。那一团团尸体在烈火之中似乎在不停变幻着形状,看上去,仿佛那些人还没有死透,反而在火中拼死挣扎一般。不知什么人忽地伏地痛哭起来,随后仅存的浪子兵们一个个扑地跪倒,失声痛哭。
是在哭这些死去的同伴,也是在哭自己。
再愚蠢的人,到了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多半是被当成了引诱戎羯狼骑的饵。然而他们已经被逼上了鸿原,在戎羯人眼中,他们是死敌……到了这会儿,就算想投敌也已无路。要么当一个逃兵,在这冰天雪地中冻死饿死,要么当一个战士,和戎羯人力战到死。谁也没有把握觉得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到了这会儿,不少人倒怀念起了那个远在大青山以南的离都。那虽是个笼子,但毕竟是一个安全而温暖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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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继续向鸿原深处挺进。五日里,受到了戎羯狼骑的七次攻击,白军、辰军、荧军、岁军、镇军每一军都损失惨重,五日后,冻死、累死、被杀死的浪子兵已经超过了一万人,仅存下来的士兵们日夜都活在恐惧之中,不得安宁。
而戎羯人也不好过。浪子兵剩下的都是精英,每个人手上都有几条人命,后两次攻击,他们的狼骑只能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一。杀的人越来越少,付出的代价则越来越大,更不用提平沙城的乌骓骑兵一直跟在浪子兵的后边,不放过每一次反击戎羯人的机会。
五日时间,戎羯狼骑死了三千人,而这已经是戎羯族的四分之一兵力了。
而这时,邢侯的“赏赐”也终于发到了仅剩下的二万浪子兵手中。
“消灭戎羯族后,所有浪子兵都能脱去囚籍,成为真正的平沙兵。”
这“赏赐”让每个浪子兵都忘记了之前受过的苦,每个人这时唯一的心愿就是活下来,一定要活到最后。然而韩枫却从这条命令之中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之前读的史书让他对代国的官阶有了个大致的了解。邢侯只是个侯,在他上边还有公,有王,就算邢侯能够在这平沙城以北一手遮天,但他说的话放到帝都,只怕那些达官贵人连理都不会理。他凭什么给这些囚徒脱籍?又用什么给他们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