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鸡肉冒着噗噗香气,方老爷子站起来道:“我要送客了!”
我见方羽长言辞凛冽,便知其中定有一段误会。为了不打搅方老爷子的用餐雅兴,我推门出去,坐在井台上等待。
大约半个时辰后,方老爷子吃完中饭,站在屋门口开始剔牙,他一偏头正好看见我在不远处坐着,便二话不说,回屋子抄起那盆冲洗鸡毛的污水,向我这边泼将过来,然后重重把门一关,不准备再出来。
我摇了摇头,对这老爷子深表同情,且猜出了其中的几分玄机:一定是皇宫,尤其是内务府里有人得罪了方羽长,深深地伤害了他。
我小心翼翼地站在门边,从门缝里往里看,却不想方老爷子把着门缝往外看,这可真是吓到了我。
方羽长气愤地推开门,对我怒目而视,我深施一礼对他说:“晚辈给‘一章值千金’的奖赏名家方羽长老先生道歉了,方才是晚辈太过冒失,惹您不快,还请老先生见谅!”
方羽长“呸”了一声道:“老夫我一看你这套官腔就知道你是宫里的小太监,你就是新上任的买办吧,告诉你吧,老夫不买你的帐。先前那个赵友山也是三顾茅庐将我收买。起先还人五人六的,尔后骗老夫对仿品用了章,又变脸将老夫弃之千里。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我问道:“他是如何骗您在仿品上用章的?”
方羽长愤愤道:“老夫中年丧子,尔后老妻抑郁成疾,也随之故去。那赵友山日日前来我家里,给老夫端茶送水做饭,甚至还洗衣洗脚,老夫完全被他迷惑了。几个月后的一天,这东西一进门就嚎啕大哭。称自己亲爹被高利贷追债,本来100两救命钱现在滚成了1万两银子,老娘听闻也一病不起了。我想拿一千两银子给他救急,赵友山却说,不用我破费,还说过几日,一个朋友要举办一场鉴赏大会,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富翁,他恳求我也去参加,帮忙鉴定几件古董。再盖上那么两三枚老夫的鉴定章,就算是帮他解了大忧!”
方羽长说到这儿,顿了顿。继续说:“那天去的人确实不少,好多老夫都不认识,但是那些人都对我挺恭敬。不一会儿,下人端上来一盘盖着红绒布的东西。赵友山给揭开来,大家一看。正是唐三彩女俑,一组共五件。我挨个鉴定完以后,确实是真品,价值十分可观,正待我欲在底座上印上我方羽长的印章,一名下人。现在想来应该是个托儿吧,他不小心将茶水泼在了古董上,赵友山等人顿时大骂那下人。且赶紧将这组唐三彩抱到后边进行擦拭,再重新摆在我面前。”
听到这儿,我冷笑一声道:“他们狸猫换太子,您又好面子,于是就在那仿品上加盖您的宝章吧!”
方羽长老先生叹了口气。说:“确实如你所说,老夫糊涂了。铸成了大错,这件事情直到一年以后的一次朋友聚会上,才被人揭发出来,而老夫的名声,也在那次开始彻底衰了下去。那是一个古董商人搞起的名品博览大会,去的名流老夫至少认识七成以上。饭桌上,一个朋友拿出一只玉壶给我鉴赏,正待老夫鉴赏完,习惯性的要扣章时,背后一个不知名的商人打断我们,讽刺老夫是不是最近很缺钱。我不悦,问向他,他随即从箱子里拿出一套唐三彩女俑,展示给大家看那底座上的‘方羽长鉴’这枚章,四座愕然,因为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套小人儿全是现在仿品,而不是我那时第一次看到的那套真品了。我羞愧难挡,立马收拾东西回了住处,从此再不参与任何交流会。这些还都不是最可怕的,最让老夫胆战心寒的是,我被人当众羞辱之前的一年时间,至少帮赵友山鉴定了不下五十件儿古董,也都用上了老夫的鉴定章,故现在这些鉴定品就像长在心头的芒刺,时不时的刺痛老夫一下。一想到它们或被人买去,或在某处展览,而看到老夫鉴赏章的人一定都在心里耻笑老夫乃是‘廉颇老矣’之辈,眼神儿都不好使了,还有脸出来鉴赏盖章!哎,如今好几年过去了,估计世人也忘了吧,再过几年,老夫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入土为安了!”
说到这里,方羽长老先生落下了两行热泪,我也感到一丝心酸。
方羽长低下头说:“很难补救了!鉴赏界就是这样,完蛋了就是完蛋了,没有翻身的机会。所以,你还是回去吧,即便你是个好人,要老夫跟你走也没什么大用,老夫的章一文不值!”
我答道:“方老先生是被奸人利用,老先生就不曾想过如何反利用一下那些恶人么?”
方羽长疑惑地问:“反利用?那些人各个都有黑市背景,你从哪里也!”
我笑然道:“我没说笑。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什么叫反利用好了。那些坏人不是利用了您的名气和鉴赏章么,那您就让那些被他们盗走的东西变得一钱不值。您可以发布公告称自己的章早已更换,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方羽长鉴品都是仿品,不就可以了么?!”
方老先生想了想,嘴角撇出无奈地笑,说:“你不懂!即便这样行得通,没有同行好友给你作证,或者几年内你根本没有任何盖着新章的真品入市,没人会信!所以你这法子在我这没有任何说服力!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我咬着嘴唇努力地想着办法,突然,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迸出我的脑袋,我对方老先生说:“要不,咱就另起炉灶炒新菜,你不要把眼界在停在往昔上了,我们重新开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