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为了灵药!’郑克峻心中发出一声长叹,表面上,却依旧回答得毕恭毕敬,“回禀圣上,末将派人借着长见识为名,近距离察看过那两份灵药。的确看上去颇为神奇。但其功效不过是……”
“两份?”李显再度出言打断,双目之中,迅速射出两道精光。
“是两份不同的药,一份叫百服宁,功效在于缓解病人高热不退。”郑克峻犹豫了一下,声音不知不觉间开始变高,“另外一份,则是辟邪丹,功效只是解决伤口感染,与火药非常类似!末将还派人查证过商贩任琼,当初他的确是被涂了金汁的脏箭所伤,处理不干净,导致了伤口感染,邪气逆冲。前几天他又去带领大队伙计去了甘州,看上去身体与寻常人一样强健!”
“只能用来治伤?”李显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声音中也透出了不加掩饰的失望。
“只能用来治伤。商行掌柜反复强调过,只有这一种功效。所以,才迟迟无人问津。”郑克峻老老实实地重复,不敢对“辟邪丹”的功效,做任何夸大或者缩小。“至于其他,都是以讹传讹!”
“嗯——”李显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沉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是,也没有吩咐郑克峻退下。
百骑司副总管郑克峻的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木然站在原地,心中百味陈杂。
如果连皇帝都需要使用“辟邪丹”来治疗金创感染,那敌军得打到什么位置?大唐的国力,又得衰败到什么程度?!
如果皇帝藏在深宫里,还被刺客所伤,那要百骑司还有什么用?他这个副总管和麾下的百骑,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想到这儿,他狠狠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提醒:“圣上,末将曾经拿监狱里的死囚,试验过火药的功效。几乎对于所有外伤都有用。只是涂的时候剧痛难忍而已。”
“嗯!”李显嘴里再度发出一声沉吟,对郑克峻的说法不置可否。
郑克峻见此,只好又把心一横,再度低声补充,“启奏圣上,末将已经查明,那两样灵药,虽然由三家商行合力寄卖,但真正幕后的依仗,却是褒国公家。段氏一直事君忠诚,圣上如果希望他们献药,末将随时可以安排人去暗中指点一番。”
“胡闹!”李显这回终于不再沉吟,紧皱着眉头,厉声呵斥,“朕需要巧取豪夺么?朕又不出宫门,要那灵药作什么?这种混账话,以后休要再提!”
“圣上息怒,末将知罪,知罪!”郑克峻被骂得满头雾水,躬着身体行礼。
“下去吧!”见他满脸诚惶诚恐模样,李显顿时又觉得意兴阑珊,对着门口儿轻轻摆手。
“末将告退!”郑克峻如蒙大赦,赶紧又行了个礼,大步流星走出书房。临迈过门坎的时候,腿脚拌蒜,差点儿没一头栽在地上。
“哼!”将此人“落荒而逃”的模样全都看在了眼里,应天神龙皇帝李显更是气儿不打一出来,手扶书案,沉声冷哼。
他自问不是嗜杀之君,尤其比起他母亲。可自打太子斩杀武三思,又自尽于终南山下之后,身边的大多数人,见了他却如同老鼠见猫。
这让他在心里不舒服之余,还感到非常的委屈。仿佛一个连蚂蚁都没踩死过的和尚,却忽然被官府当成了杀人凶手一样。
天可怜见,他这个皇帝,当时可是什么都没干。包括那个逆子的死,也不是他这个做父皇的苦苦相逼。
那个逆子杀人杀红了眼睛,当夜竟然带兵冲击皇宫。作为正年富力强的皇帝,他当然不能命人打开宫门,放那逆子入内,然后自己去做一个什么不管的太上皇!
那样的话,非但平素跟逆子不合的安乐公主,皇后,还有其他几个皇子,会死无葬身之地。已经入土为安的“则天大圣皇后”,也会在梦里过来追问他,二十多年前说他不适合做皇帝的论断,是对是错!(注:则天大圣皇后,是武则天临终前给自己留的谥号。)
“朕非昏庸之君!”眼前迅速闪过第一次被母亲赶下皇位时的情景,不甘心的咆哮声,立刻从李显的嘴里喷涌而出。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猛然抬起手,死死去捂自己的嘴巴。
这个动作,着实有些用力过猛。刹那间,他的心脏猛地一抽,剧烈的绞痛,顺着胸骨后迅速向肩甲,手臂等处弥漫。直疼得他眼前发黑,脸色煞白,汗珠顺着额头淋漓而下。
“圣上——”当值的太监高延福手疾眼快且经验丰富,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在他胸前的颤中,背后的至阳等处要穴用力急按。
一连串穴位按压过去,高延福被累得额头上汗珠滚滚。而应天神龙皇帝李显,脸色却明显缓了过来,心脏也渐渐恢复了正常。(注:按压穴位是心绞痛的急救诸多手法之一,的确有效。但不建议尝试,有病去医院才是正经。)
“圣上——”其余太监宫女,这才发现情况不妙,纷纷尖叫着冲上前,替他送茶汤的送茶汤,揉胸口的揉胸口,乱做一团。
高延福不愿跟别人争功,迅速退了几步,躬身请示,“圣上,可否传太医入内诊治?老奴这几下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算了,这病,太医根本不会治!”李显的心脏已经恢复了正常,但精神却像霜打了的庄稼般蔫了下下去,挥挥手,有气无力地吩咐。
“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