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小澜的心里其实有点发毛。
为了胁迫老六,自己这番话里塞了很多内容。
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老六的声音颤抖着,良久,两肩一塌,颓然道,“法师和夫人我怎么配和他们商议,老太太您也太抬举我了。”
“老六,”小澜语重心长道,“夫人有了孩子,这事你知道吧。”
老六惊愕更甚,一脸的“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小澜见他诧然失语,径自转着轮椅往右手边的会客厅走去。
客厅同小院一样,虽然装修简单,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房间正中的圆桌上甚至摆着一个泥陶花瓶,几朵淡黄色野花插在里面,野花是这个村里四处可见的燕岭花,配上土陶,看上去也有种别致的美。
老六外表像是个粗人,没想内心也有这等情趣。
“你”
小澜正准备说点什么,隔壁房间忽地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切菜声。
两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那是”
“啊,”老六的眉头放松了些,“那是我老母亲,在在准备早饭。”
“母亲”不知为何,小澜有些怀疑,操控着轮椅靠近厨房,“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啊,真辛苦。”
说着,小澜行至传出剁菜声的厨房门口,掀开麻布门帘悄悄往里看去。
确实,一个矮小佝偻的老妇人,正背对着他们,在案板前忙活着,笃笃声便从那里传来。
这就是老六的母亲吗。
“你好”小澜自顾自打了声招呼。
老妇人像没听到一样,没做任何反应,切菜的声音依旧规律平缓。
“您好”小澜重复了一遍。
还是没反应。
小澜扭头看看,见老六的脸色已完全变了。
“她怎么了”小澜问道。
“我我妈她耳朵不好,”老六磕磕巴巴,“年纪大了,难免难免的嘛。”
是这样吗
小澜操控轮椅转了个方向,看向老妇人的侧脸。
老六本想伸手阻拦,最终还是没敢去。
怎么这么奇怪
这张侧脸。
虽然可以理解时光里的老人会变得枯萎,但无论如何,这张脸也
那几乎不是一个人了,那是一副皮包骨头的骷髅
老人的侧脸呈现出裂土块般的棕黄色,眼眶深深陷了进去,嘴唇干巴巴地皱缩进嘴里,下巴都已经合不上了,晃荡着,露出漆黑的口腔。
即便如此,老人那双枯枝般的手却在案板上慢吞吞地移动着,右手稳稳握着刀,朝着案板上放置的番茄一下下剁几乎失控,一脸诧异地看向老六。
“我老娘吃了不少苦,”老六的语气柔和下来,“现在也老了,得过段安稳日子。”
不,这不是什么安稳日子。
这分明是已经死了,分明是个死人吧
小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直响在耳畔的笃笃声忽地停止了。
小澜和老六两人都注意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吸引过去。
菜已经切完了,老妇人僵硬地刮了几下刀背,动作一格一格的,把切开的番茄倒入锅里。
锅里连油都没有加,滚热的锅底一碰到番茄,滚滚白烟唰地涌了出来。
白烟没涌几秒,老妇人用手中的锅铲敲敲锅底,干枯的左手抬锅,右手执铲刷啦啦把红黑相间的炒番茄倒进盘子里。
做完这一切,老妇人站回到锅边,两手轻轻搭在案子上,静止不动了。
“好嘞,谢谢妈,”老六冲着老妇人灿烂笑着,端过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小澜,“我妈年纪大了,老是忘事,做菜也没以前好吃,但味道还可以,您您尝尝吗”
小澜敛目瞧了一眼那盘一半糊了一半没熟的东西,慢悠悠摇了摇头。
“你母亲这样多久了”
老六走出两步,把盘子放到了桌上。
“老人慢慢就老了,哪有什么多久。”
小澜蹙眉,“你真没发现你母亲很不对劲吗,还是说其实你也不对劲了。”
老六不做声,背对着小澜微微颤抖。
“什么不对劲”
“我不想再绕下去了,老六,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小澜提高声音,“沐云说你是不一样的,见到了你母亲,我觉得我知道为什么了求源种在你身上的法术,被引到你母亲身上了,对吗”
见老六没有反应,小澜接着道,“你装出最忠诚的样子,假装自己早已向求源和沐云屈服,就是因为怕他们发现这件事吧,虽然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但对求源来说,你和你母亲可能会被当成失败的物品处理掉,你的不一样,就在此处吧。”
话毕,老六早已颓丧地抱住头颅。
一阵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她她不是沐云,沐云是”
老六果然什么都知道。
“沐云她变了,是什么时候变得”
老六摇头,“沐云她从来没变过,而是而是”
而是
老六只要肯张口,就是重要的真相。
“你不说,问题就永远解决不了。”小澜沉声说道。
老六迟疑地往老母亲的方向瞟了瞟,下定决心一般,伸手示意小澜跟着他离开厨房。
又回到客厅一角,老六还不放心地看了眼厨房,这才俯到小澜耳边轻声说,“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不敢说呀,这村子这村子几乎已经到处都是法师的眼睛了。”
“法师的眼睛”小澜不解,“你是说”
“我们这些人变成这样,并不是像你说的,被施了什么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