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华芙见采薇说得高兴,怕她口无遮拦,忙截住了她的话。恰在此时,门外林公公跟一个人寒暄起来,华东阳来了。
舒娥和华芙都在心里说道,他来了。两个人都被勾起了无限心事,静默不语,采薇这边却还在饶有兴致地问华芙:“孙娘子,你喊我做什么?”
华芙眉心微皱,似乎没有听见采薇的话。采薇看华芙不甚留意,悄悄在舒娥耳边说道:“宫女不许浓妆丽服,听说是琴美人屋里的规矩。后来便渐渐都传开了……”话未说完,已经听到华东阳走到了门口,忙一笑退了出去。
华东阳的脚尚未进门,便看见舒娥和华芙起身相迎,忙躬身一揖,笑道:“夫人好生客气!让丁香姑娘直迎到了御药房外。”
舒娥微微一怔,心想丁香跑得倒快,也并不着意,笑着请华东阳进门。
华东阳为舒娥许下的两月之期已届。
舒娥依着这“玉肌灵脂散”应有的功效,日复一日地将脸上的疤痕做得更淡。此时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不似初进宫时那样明显了。
果然华东阳进门时瞟了一眼舒娥的眼角,随即移开视线,笑道:“夫人的伤大好了。留下这小小疤痕,只要用些滋润保养之物,即使不用药,时日久了,也会消褪。”
舒娥笑着点头,丁香引着华东阳坐下,又为两人倒上了茶水。华芙没有能借机走开,只得站在舒娥身旁,垂首不语。
舒娥忽然发现华东阳看自己的时候,目光绝不平视,回答自己的话时,也是或背向自己,或看着别处。发现了这个事情,舒娥觉得很是有趣,往前细细想想,似乎华东阳一直便是这样。想必是因为自己是后宫女眷,不平视,不凝视,也算是一种尊重。
往常舒娥对华东阳总是心存芥蒂,这次终于定下决心要开口退却和他的婚姻之约,心里反而觉得轻松多了,再看华东阳,也不觉得他是如何不好了。又因为近日和华芙甚是亲密,感受到了华芙的种种亲切温柔之处,爱屋及乌,心想既是华芙看上的人,也未必会差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略谈了谈舒娥的伤疤,便已经无话可说。华东阳便要起身告辞,舒娥忙起身留道:“华医官,你……不再坐一下吗?”
丁香见机极快,不等华东阳开口,就又为他斟上了茶。华东阳微微一笑,不便拂逆舒娥的意思,向舒娥微一欠身,又坐了下来,轻轻颔首,从丁香手里接过了茶。
舒娥心里反复掂掇着该怎样启齿。她虽然素来口齿伶俐,但有些话不是想说就说得出口的。况且这件事情不仅牵扯到舒娥的身世,更牵扯到她的祖父。这些事情,华东阳或许已经猜到,或许尚不知道,然而舒娥总是要寻个机会告诉他的。只是华芙和丁香,都有需要向她们隐瞒的事情。
舒娥心里有些懊悔,方才刻意挽留华芙,究竟是在想什么。
“丁香,咱们去看看点心好了没有。”华芙出声招呼丁香。
若不是华东阳坐在旁边,舒娥真要称赞华芙有眼色,有分寸了。
“丁香。”华芙又轻轻喊了一句。舒娥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丁香,却看见她双手食指绞着手帕,微微垂首,双眼盯着双手,脸带笑容,却是没有听见华芙在喊她。
华芙喊了两声,便也不好再喊,只得说道:“我出去看看。”
舒娥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丁香,不由得轻轻嘟起了嘴,心里还在嘀咕,丁香姐姐这是怎么了。
“近来天气热,太后胃口总不大好。”华东阳喝了一口茶,用茶碗盖子轻轻靠了靠茶面上的浮沫。
“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办法没有?”舒娥也甚是忧心,昨日前去请安,朱颜嬷嬷也说起太后食欲不甚好。
“太后的意思,不愿吃药,昨日韩、许两位翰林医官院的副使【注1】,斟酌了一个花茶方子,便请夫人去,请了太后的示下,若愿意服用,就顺便去御药房取来,如何?”华东阳问道。
原来华东阳察言观色,舒娥欲言又止的样子,必是有话想说,华芙已经退避开了,这个叫丁香的小丫鬟却不知何故,不解舒娥的意思。那只好另寻地方。
舒娥点头暗赞,好聪明的人。丁香、菊豆可以去御药房为自己取药,自己也当然可以去御药房为太后取药,如此同华东阳一道走在路上,必不会使人疑惑。略一回想,似乎每次与华东阳在一起,他总是如此机智聪敏的。
华东阳和舒娥商量着起身欲走,丁香猛地回过神来,问舒娥道:“华医官要走了吗?”
华东阳回过头来略一颔首,微微一笑,“叨扰丁香姑娘了,下官告辞了。”
丁香急忙还礼,忍不住要笑:“华医官怎么这样客气,对奴婢也称起‘下官’来了?”看着舒娥伸手一摆,请华东阳先行,忙走到舒娥身边,小声问道:“不用送吗?”
舒娥微感诧异,小声嗔道:“我们说话,你都没有听到吗?”随即又笑着说:“我是去给太后请安,再去为太后取药呢。”
丁香露出怅然之色,对着舒娥和华东阳行了一礼,送他二人出了永安堂,目视两人远去。怅然之中,却听见是谁从旁边走过,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叹息,仿佛就是来自于自己心底一般,在诉说这样的怅然之情。丁香忙回过神来,走过的却是华芙,心里暗暗嘀咕,孙娘子,她有什么可忧心的?
出了庆寿宫的后宫门,华东阳便侧身站住,等舒娥走到前面,才跟在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