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让你糊里糊涂地死,但盼你能明明白白地活。”舒娥的语气也严肃起来,“华东阳并非没有向我报讯,不过是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罢了。”
舒娥见菊豆露出了疑惑而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是要出口反驳,一挥手止住了她,接着说道:“你可记得当日华医官对我提起过那本医书时,曾说到了四味药材?”
“四味药材?”菊豆脸现疑惑之色,随即摇了摇头,“我听这个做什么?”
“‘润泽肌肤的珍珠、解毒止痒的冰片、活血生肌的麝香、去腐生肌的砒黄’”,舒娥不再理会菊豆,只是重复了华东阳当时的话,又接着说道:“《玉肌灵脂散》中所用的优质的珍珠,洁白浑圆,又叫‘走盘珠’;上好的冰片,清凉芳香,又叫‘梅花脑’;极品的麝香,辛香味苦,别名‘当门子’;升华后的砒石,产于信州,颜色淡黄,别名‘信石’。”
“你不过看过几本医书,识得些药材,又何必在我面前卖弄?”菊豆冷冷地说。
“我已经说得这样明了,你尚未听懂,那‘卖弄’的必要,恐怕还是有的”,舒娥首次与别人针锋相对地说话,说起来非常忸怩。
“华东阳身为御医,说药方不说术语,只是拉杂地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便不觉得奇怪吗?我想到了那‘走盘珠’、‘梅花脑’、‘当门子’,便隐约想到是说走到了门外梅花树旁,再想一想‘信石’,便全部豁然开朗。”
舒娥说着走到菊豆身前,看着她缓缓说道:“医书上也曾有人将‘信石’的‘信’字拆开,那便是什么?”
“人言?”菊豆随口说道。
舒娥微微一笑,“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因为既有人言,便有人听。我往窗前的梅树那里一看,便看到了你的身影。”
“想不到你不仅耳朵灵,眼力也好,隔着窗纸,便将我认了出来。”菊豆冷冷地厉声道,“你这样的话,怎能骗得到我?想必是不巧有人看见了我,再告诉你的。”
“我若想认出你,那又何必定要看得到你的脸?”舒娥语气渐渐严厉,“人的名,树的影,那都是遮不住藏不了的。我只看影子便算是看不见你的脸,还看不出你头上这支流苏珠钗吗?”
菊豆眼中那执拗乖戾、不信不服的神色,便在一瞬间黯了下去。她静默不语,连神色亦不更改,只是缓缓从头上拔下那支珠钗,细细端详。
半晌,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钗,是我娘给我的。自小保佑着我,逢凶化吉。”接着又苦笑着说道:“我本以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瞒过了所有人,却不料刚开始,就被你看穿得这样彻底。”
“这支钗既然这样灵验,想必为我所发现,便是你母亲的意思,让你不要再……”舒娥看到菊豆的神色,心里一软,温声安慰起来。
“够了!”菊豆低声喝道,“你这一副假仁假义的面孔,你又懂得什么?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怎敢妄自议论我的母亲。你进了宫,也不过是跟以前一样的生活。不,你还有了封号,有了品级,有俸禄有赏赐!你无牵无挂地进了宫,在这里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本不该属于你的尊荣。可是,可是我的家里,还有盼着我回去的娘,她还在等着我去养活……”菊豆说道这里,心里一阵难过,虽然不愿在舒娥面前示弱,然而声音却带着哭腔的嘶哑起来。
“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我既然被你发现,任你处决。你又何必……何必在这里奚落我!”菊豆的声音撕裂而决绝。
舒娥听到“无父无母”,心中又是悲伤,又是恼怒,但听到菊豆的语气,却也禁不住心中软了,低声说道:“无父无母便怎样?我和丁香姐姐,都是一样……那又怎样?”
菊豆的脸上露出十分诧异的神色,又带着几分鄙薄,“丁香,她怎会和你一样?”她不愿多说这些,只是想知道更多。又接着问道:“所以到了四月初二日,你便让我去取药,是为了再试试我吗?”脸上的神气,仍是带着不屑与鄙薄。
“不是我让你去取药的,姐姐忘了?当日我原本并没有记起取药的事情,是你自己时时刻刻记着这件事,对我提了出来,我才让你去的。”舒娥作出了诧异的神色。
“你要笑,便笑个够吧。”菊豆淡淡地说道。
“我并不想奚落与你,只不过让你明白,有些事,切不可操之过急。”舒娥亦是淡淡地说道,“正所谓是,欲盖弥彰。”
“现在才说,为时已晚了”,菊豆说道,“所以后来你的药,次次都由我去取,除了那次给那只鸽子取药,你担心又被我做了手脚,所以才让丁香去拿。”
舒娥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菊豆,“只不过现在看来,当时的担心却是多余的。早知道,让你去给那只鸽子取药,也是一样的。”
菊豆不去理会舒娥的这些言语,只道她是在嘲笑自己。
“当日小英子出事之前,你接着孙娘子做了一场戏,是想稳住我,防我出去吗?小英子死后,你将他的尸首搬到了永安堂,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意图,实在接机敲打我吗?”
舒娥点了点头。
当日舒娥确是与华芙演了一场戏。华芙跑出了永安堂,舒娥想要追出去时,菊豆便向舒娥说过,我们陪夫人同去,要不,夫人且在这里等着……
当时舒娥对着菊豆说了一句话,“她一个人走了不算,你也要出这永安堂吗?”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