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敬之这女子,心思深刻狠毒,非我所能想象。菊豆当日这样说过。不能想象廖敬之心思的人,岂但菊豆而已。
只是这个念头每一冒出来,舒娥便极力避开。虽然只有这样想,许许多多事情,才能变得顺理成章,然而她宁愿让事情存着疑点,却不愿意相信这血淋淋的事实,阴沉沉的真相。
此刻忽然听得太后提及“小满节”,舒娥忽然想起小时候曾听祖父说过的关于这个节气的说法和谚语,但一生未曾经历过这些耕织劳作之事,却也不能十分明白。只是摇摇头说道:“奴婢不知,还请太后指教。”
“俗话说得好,‘小满不满,芒种开镰’,又有‘小满十日满地黄’。便是说得过了小满节,眼看着就要收麦子了。小满之时,上一年的粮食刚刚吃完,这一年的粮食尚未收割。蔬菜瓜果,尽皆稀少,最是一年之中青黄不接的时候。此时种田之人,看着满地庄稼,最怕的便是干旱、酷热和大风,又怕突至的雷雨冰雹,真可谓是患得患失,亦忧亦喜。日夜所盼的,便是老天保佑,风调雨顺。”太后对着舒娥说道。
“故而我们虽然身处深宫,不事农桑,不作耕织,却更应体念这一粒米、一根线来之不易。皇上、大臣们,自然要治理好国家,让百姓能平平安安地过着男耕女织、朝作夕息的生活;而我们这些后宫女子,便要学会为圣上分忧,为万民祈福,邀天之垂怜,赐苍生喜乐平安。”
舒娥听了这话,更是敬佩无已。心里对太后的敬仰孺慕之情,又加深了一层。心里深感激动,却不知如何表示,只是对太后说道:“娘娘的言语,奴婢定当铭记于心。”
太后侧首看了看舒娥,只见她一改早上的满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眼神清晰明亮,满是感动和怜悯之色。知道她已经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心里非常高兴,笑着说道:“那你可想起来早上到底吃了什么?”
“糙米野菜,娘娘是让我们与民同苦,与民同乐,深深记住他们渴盼丰收的心情。”舒娥恍然记起,早上的饭菜似乎确是与平日大异,只是她心情复杂,没有心绪去体会罢了。随即心下暗笑自己。
当年魏惠公依仗国势强大,攻取邯郸,西围定阳,又邀集十二家诸侯朝拜周天子,为图谋秦国作准备。秦孝公闻地此事,忧心忡忡,寝食难安,食不甘味。
自己近来这个样子,可真是把“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做了个十足十!真是可叹可笑。
先农殿祭祀回来,舒娥心中开朗了不少。
这深宫中固然有残忍的厮杀和无情地冷笑,有被轻易辜负的信任和被等闲抛却的情谊,然而这些,都是在那最阴暗不见人的角落里,进行的悄无声息而尘沙滚滚。
光天化日之下,毕竟还是有大片阳光普照的地方。这里还有正气,浩浩荡荡。
丁香见舒娥高兴,自己也甚是开心;华芙自打与舒娥有了那番互通心曲的对话,也时常挂着温柔的表情;菊豆认了错误,虽然终日惶愧,然而总算拿走了一块压在心头的石头,又见永安堂众人均是如常相待自己,知道是舒娥暗中嘱咐了知道此事之人,心中不由的好生感激,做事便加意勤谨。
菊豆见舒娥随同太后参拜回来,神色很是愉悦,便端了一早烧好晾得温凉的茶,跟着舒娥进了卧房,伺候舒娥换了衣裳。便问道:“夫人今日前去,看见她了吗?”
舒娥点了点头,“她还是老样子,寡言少语,言行举止,都随常的很。”
菊豆给舒娥斟了一杯茶,说道:“她没有对夫人有什么特异的言语神色吗?”
舒娥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只是她向太后问安的时候,我们说了两句话,也都是寻常的客套话。”稍息片刻又说道:“说道神情特异,董姑娘倒远比她更显得特异。”
“董姑娘?”菊豆眉心微微一皱,“她怎样?”
“按理说她和廖姑娘,新承恩泽,又有柳县君母凭子贵的例子——虽然还未进封,也是一时半会儿就有的事儿——按理她们不应该高兴才是吗?廖姑娘一向不言不笑也就罢了,董姑娘怎么也……”舒娥说到 这里,忽然心里一动,莫非……董清凝还记挂着,三少爷吗?
菊豆笑了笑,叹息道:“夫人虽然聪明,毕竟年纪小着呢,又没有跟着傅姆嬷嬷们受过教导,不晓得世事,恐怕不大知道……”
舒娥怔怔不解,只听菊豆说道:“董姑娘对然诺少爷有情,当时夫人虽然已经跟了三少爷,只是恐怕还没有看出来,还并不知道。”苦竹林中一事,知道是为了三少爷的,只有太后罢了,连丁香和华芙也并不知道。当日也是三少爷的生日,从曹府来的人,倒都是知道的。也只有何嫂,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一些。
舒娥这才醒悟,菊豆说她年纪小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就是男女情爱。一边又想到自己不但早已经知道此事,且也对三少爷生出了情意,进宫后不但日夜思念,还因为给三少爷遥祝生辰而闹了笑话。一边又想到自己已经被祖父许给了华东阳,一边又想到自己常常为华芙、丁香和华东阳的事情忧心,不禁面红过耳,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堪了。
菊豆见舒娥捧着茶碗低下头,脸蛋红红的甚是可爱,不禁又怜又笑,温声说道:“我不过说说别人的事,夫人怎么害羞了?”见舒娥神态更是忸怩,便微笑着起身,一面搭上了茶具上的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