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美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惊问道:“是为了曹舒娥?”
廖敬之缓缓点头,神色凝重。
“所以表妹当日,找我向左福成要了腐蚀肌肤的药,便是想她的伤势好而复发。”
“表姐明鉴,当日皇上……到了陶然苑,只是想问我关于曹舒娥的事情。董清凝是否……我并不知晓,不过看她的神色,便可猜到她与我,也是一样的。”
琴美人听到这里,脸色已然大变。她的眉心深深蹙起,但即便是这样,也美得摄人心魄。她只觉得双腿乏力,顺势坐了下来,然而腰间酸软无力,实在连坐也无法端坐。她的左手轻轻抚上了小腹,右手却撑在椅背与后腰之间,以图酸软之象得以缓解。
廖敬之坐在琴美人身边,接着说道:“我当时明白了皇上召我的理由,心中的疑惑与惊奇,实在不亚于表姐此刻。”
琴美人看见廖敬之的双眼看着裙裾,神色木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样安慰才好。
良久,廖敬之转向琴美人,开口说道:“君王的情意,此生,敬之再不敢奢求。此后深宫长日漫漫,我所能倚仗的,便只有表姐你了。”
琴美人下巴微扬,看着廖敬之的脸。
廖敬之一张鹅蛋脸儿,五官端正大方,眉眼修长,温柔可亲。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身边,绝少言语,说话不紧不慢,徐徐有致,那样的神态,那样的风韵,即便在这人人不乏美色的后宫,也依旧有着超群之处。况且她身上的这股风度,绝不似出身于中等官吏之家的庶女。听闻这个表妹擅画,当日由夏公公呈进宫的一副秋菊傲霜图,听说连太后也赞赏不已。
琴美人端详片刻,微笑道:“表妹这样的容貌才情,即便我不在皇上面前引荐,假以时日,也必将得到皇上的青目……何况,我既然设法请表妹进了宫,又怎会置表妹于不顾?”
廖敬之闻言,忙又离席,庄容说道:“我自幼便是这样的性格脾气,实在勉强不来。经此一事,我对得圣宠一事,也已看得淡了。还请表姐,体谅我的心思。”
“话虽如此,然而表妹也应该知道,这后宫中的女人,无论你有怎样的家世、来历,怎样的样貌、出身,不管有无才情、德行,不论是贤是愚,终究决定你进退趋避的,还是圣宠。”琴美人的声音不似往常的清泠,反倒有一种悠远朦胧之意。
“我与那些女子不同,我可以倚仗的,还有表姐你。”廖敬之看着琴美人,平静地说道。
“表姐已经到了如斯田地,纵然十分愿意助你,却也是,有心无力……”琴美人看着廖敬之叹道。
廖敬之退后一步跪下。琴美人眉心微蹙,急道:“表妹……”用手扶着座椅,便要起身。
“表姐她日为后,还请看在敬之奔走效劳的份上,给予帮扶。”廖敬之仰头看着琴美人,一字一句,说得清亮而笃定。
琴美人听了这话,身子不由得后倾,左手撑在座椅的把手上,拿着帕子的右手掩住了嘴,惊呼道:“表妹,你……”
廖敬之并不站起,双手交握于胸前,微微俯身,眼睛却还是定定地看着琴美人,轻声说道:“后位本是表姐的,敬之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琴美人眼中风云变幻,脸上却是神色如常。片刻,伸手拉廖敬之起身,“苟富贵,莫相忘。纵不若管夫人和赵子儿成就了薄姬和汉文帝,也要效法刘圣人和杨淑妃,听闻今日的皇太后和皇太妃,昔年也曾是好姐妹。”说着嘴角轻轻勾起,握着廖敬之的左手向前平挥,“我若为后,敬之你便是,廖贵妃。”
廖敬之惶恐道:“敬之何德何能,不敢承望有如此高位。如能忝为十八嫔之一,便足以荣耀我廖氏门楣,而我母亲,也会老怀弥慰。”说着深深一福:“贵妃的称号,敬之万万不敢拜领,还望表姐收回。敬之诚心辅佐表姐,绝无争宠之意,惟一的私心,便是为了我母亲。表姐若要授予敬之妃位,待得表姐功成之日,敬之只有自请隐退了。”
“表妹不必过谦,来日之事,有你方克大成。我朝皇后之下,位设四妃。贵、淑、德、贤,皆是正一品的妃位,可谓荣耀无比,表妹居之,原是再合适不过。十八嫔位,便是最高的太仪,也是委屈了表妹你。”琴美人含着轻微的笑意,似嘉许,似试探。
“多谢表姐抬爱,只是……”廖敬之语气坚决而诚恳。
“后宫妃嫔之位,唯有能者居之。”琴美人打住了廖敬之的话,缓缓说道:“表妹你兰心蕙质,巧心慧思,我许表妹侧一品的妃位,再加一个‘惠’字,如何?”
廖敬之恭恭敬敬行下礼去,“敬之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更跪了下去,拜了四拜,曼声说道:“张圣人(宋代称呼皇后为圣人)万福。”
琴美人乍然听到“张圣人”三个字,神色激动无比,眼中也带着喜悦的光泽。琴美人转身向前,双臂在身子两侧平举。琴美人孕中怕热,穿的是广袖衣服。此刻双臂展开在身边两侧,大袖徐徐垂下,便似皇后的礼服一般。宋时女子衣服多是窄袖,只有受封、庆典这样的盛况,才需穿着广袖礼服。接着她双手交叠,端正坐了下去,双手依旧右上左下,放在腿上。
琴美人看着恭敬拜服在地的廖敬之,嘴角微微上扬,一向冷漠孤傲的脸上,此刻宛如芙蕖绽放,精致华美,端的是倾城之色。
“惠妃妹妹请起。”琴美人声音端庄而温和,右手伸到廖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