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娥听老爷这个“俪儿”说得甚是自然,仿佛还是叫着自己的女儿淑颜一样,心中一阵暖意,又有些伤感,忙起身应了个“是”。
太太也看着舒娥含笑说道:“至于今日宫中有何往来,自然也要舒娥你去应酬了。”舒娥点了点头,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正说着一个有年纪的仆妇走过来,在太太旁边说道:“回太太,少爷已经准备好了。算来时刻刚好,可以请大少奶奶领着姑嫂妯娌们,去往尚家了。”
舒娥看着这个衣着华丽的仆妇,看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这是二少爷的傅姆,忽然一股凉意直从心中生了起来。
“好,你准备一下去吧。不懂的礼节多问问老妈妈们,给新娘子梳头的时候,可记住落的头发要收拾起来。”太太一面对大少奶奶谆谆说着,一面嘴角的笑意更深,续道:“如此,今日事事都算是准备妥帖了。”
舒娥看着太太的笑,无端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有些心惊。
蓦地想起当日惊悉淑颜**一事之后,太太亦是这样地看过自己。
舒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对上了太太,一霎那间,两个人的目光中已经交谈了许多,太太解释了舒娥的疑惑,却不需要任何言语。
果真,是二少爷!
舒娥的肩头忍不住微微发抖,不知是想起了自己进宫的这一番遭际,还是恨自己没有及早识破太太的计谋。
这,可不单单是欺君罔上这么简单了。这更关系到前来曹府观礼的众多贺客。即便事情成功了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识破,可是尚家二姑娘,二少爷曹 ,三少爷曹佑,却都要因为这件人力扭曲促成的错事,而陷入一个不可言说又不可自拔的漩涡了。而且,这是三人终其一生的尴尬。
舒娥心中念头飞转,脸上亦是带上了愤怒而又恐惧的神色,忽然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舒娥的肩头,柔声说道:“夫人肩上还疼吗?”
菊豆的声音和雅温婉,平淡中含着关切,就像她搭在舒娥肩头的那只手一样,有一只手伸到了舒娥的心中,抚平了她的情绪。
舒娥回头说道:“不打紧的……”
菊豆已经俯身凑在舒娥耳边,轻声说道:“这不是太太一个人的意思,老爷又岂会不知。”
这句话说的虽然极浅极淡,却是甚为有力。舒娥脑中猛然一醒,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不过片刻时间,门上接应客人的下人来报,接着几位姨太太和大少爷都已经走出门去,同着曹氏族中的子弟妯娌一起接待贵客。
不一时,有一位管家娘子进来回报,说是八大王家的公子亲来道贺。
老爷和太太听了回报,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连声答应了。老爷看了看舒娥,舒娥会意,说道:“八大王家的贺客,我自当前去道谢。只是前来的是官客,却不知宜不宜见面。”
管家娘子在一旁含着腰说道:“姑娘不须害羞,你如今是出了门的姑奶奶了,府中这些应酬往来的事情,原该姑娘……”
舒娥听着“出了门的姑奶奶”一句话,只觉得十分刺耳,不由得看了管家娘子一眼,那管家娘子的话没有说完,看见舒娥不豫的眼神,立时垂下了头,不敢再做声了。
太太笑道:“管家说得也有些道理,况且有你父亲同去,我儿不必担心。”
舒娥不好再说,点了点头,跟着老爷一同往前面走去。
看看四周无人,老爷侧首低声对舒娥说道:“宫中生活多有禁忌,肯定不若在府上自由自在,然而荣华富贵,亦是咫尺之遥。对你是福是祸,我也难以断言。只是你保住了曹府一干人的性命,保住了祖宗传下来的声名,我是十分感激的。你在宫中不管有什么难事,都不妨托人告诉我。”
舒娥说道:“多谢老爷记挂。舒娥才不堪用,只是在宫中领一份闲杂职司,以图清闲度日罢了。这样于人于己,都没有什么害处,至于什么荣华富贵,我意不在此,也没有办法为曹府挣得什么。还请老爷原宥。”
老爷听了舒娥的话,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轻叹道:“人各有志,我自然不会勉强于你。我所叹者,乃是宫中勾心斗角之事实在太多,清闲度日,与人无尤,谈何容易。”
舒娥说道:“宫中虽有种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我也并不愿参与。清者自清……”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想到如今的自己,想要做到清者自清,实在已属难能了。
默然片刻,只听老爷有说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未始是出于自愿,不过是保护自己罢了。”
舒娥听着老爷的话,忍不住冲口说道:“未始出于自愿!将曹家本家叔父的过失,全部推在亲妹子的未婚夫婿家中,致使那一家人被发配沿海,家破人亡,这样做果真是为了保护自己吗?妹子的一个婚约既毁,便忙着劝说她嫁与另一个显赫之家,这样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吗?妹子的夫家遭罪,妹子上门求恳,哥哥嫂子闭门不见,致使亲妹子一家家破人亡,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舒娥说道后面,忍不住声噎手颤,语中的含义却是咄咄逼人。
老爷早在听见舒娥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转过身来,脸上的神色既惊讶又伤心,等到舒娥说完,老爷方才看着舒娥,缓缓说道:“你都知道了。”
舒娥话刚出口,原是激于义愤,可是既然已经说了,却也没有后悔,只想从老爷那里得到一个解释,给姑太太曹琰